京兆府来人，动静闹的不小，消息很快就传到了何婉娘那。这是这么长时间，她头一次得到夫君有关的消息。她急匆匆地来询问：“母亲，我听说彬哥出事了。”

这人是闯进来的，姚黄没拦住，司棋像是被烫着一样，浑身不舒服，赶紧躲进里屋。谢韫玉脸色一瞬间沉下去，“干什么，家里让人抄家了，连最起码的规矩都没有了。”

何婉娘低头赔罪：“母亲，我就是一时情急，求您原谅，实在是想知道他的下落。”

谢韫玉没瞒着，点头道：“你倒是惦记他，他是出事了，叫人给打了，离了京兆府，谁知道他能去哪。”

何婉娘扭着手帕拧得成了一个麻花，泄露出她的不安与担忧，怯懦地说：“母亲，彬哥现在无处可去，能不能回家？”

谢韫玉翻了个大大的白眼：“你以为我是他亲娘吗？你们成亲的时候拜的都不是我。”

何婉娘一时没了法子，只能一颗一颗的掉眼泪。谢韫玉看着她那副小媳妇的样子，冷笑一声：“别在我跟前哭，我没少你吃穿，别跟你受了委屈一样，你就算受了委屈也不是我干的。你让人打巴掌忘了？他对你爱搭不理也忘了？他把你扔下直到今日这些也都忘了？你真是记吃不记打，忘性大。”

何婉娘着急道：“母亲，我都记得，可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嫁过来了，丈夫……”“别跟我诉苦，你嫁进来之前我就提醒过你了。”

谢韫玉冷漠道：“人挨了打就应该长记性，吃一堑长一智，不长记性，就去找你的丈夫，我没非得要留你在秦国夫人的府上住。”

何婉娘被呛了一顿，脸红一阵白一阵，帕子捂着脸哭着跑了。司棋从屋里探头出来，“夫人，您怎么跟吃了枪药似的。”

谢韫玉讽刺一笑：“你信不信，何婉娘还会去找文彬，但她看见文彬的样子，肯定恨不得他死了。我讨厌人不坚定，爱的不彻底，恨的不彻底，黏黏糊糊，藕断丝连。”

大街小巷上细细的寻找，才能在角落里找到文彬。他坐在墙角，无师自通地学会了乞讨，还能和野狗抢饭吃。一般人不敢和狗抢，但他敢，其他乞丐都夸他胆子大，是那种怂恿的夸奖。他很骄傲：“我可厉害呢，我是侯爷哈哈哈哈。”

乞丐们笑话他，“做什么白日梦呢，还侯爷，你就是个讨饭的。讨饭的侯爷，我们叫他讨饭的侯爷吧，嗯，傻子，好不好？”

文彬听不懂，傻兮兮地笑着：“好，真好。”

乞丐们见他傻，组团戏耍他，把他往大街上推，街上人来人往，对他嫌弃的声音此起彼伏：“别碰我衣服，臭乞丐！”

文彬迷失在人群里，兜兜转转，他浑浑噩噩的大脑一时清醒，只有短短几秒，继续变得痴痴傻傻，像是陷入怪圈里逃不出来一样。“让开，快让开！”

一辆马车差点撞上他，车夫极力地扭转方向，车厢晃了又晃，好不容易才停下了马。车夫气狠了，跳下来揪起文彬的脖领便要揍他。他傻笑，都不知道要躲开。“别打他。”

车厢里一个年轻人正了正衣冠，掀开车帘子道：“你看他神志不清，便知道他脑子不好，和他计较什么。我待会补给你双倍的车费，还有，这里有点饼，你拿给他吃。”

车夫拿了双倍的钱心里高兴，拿了饼丢给文彬，“你运气好，遇见了斯文的读书人。季公子是个大好人呐，难怪大家都说今年秋天您一定能考上举人，您将来为官是百姓之福。”

“秦国夫人有施舍乞丐的习惯，我既然承蒙夫人抬爱才有机会去先生府里学习，肯定要学习夫人的善良。”

季公子出生于大夫世家，本来没机会门路读书，但谢韫玉给了他父亲一个选择。于是这颗苗子正在向上努力的生长着。文彬看着马车离开的背影，喃喃道：“举人，我要考举人，”乞丐不知从哪钻出来，抢了他的饼，嘲笑道：“哈哈哈傻子要考举人，天下奇闻，你难道还读过书啊。”

文彬嘿嘿傻笑着摸脑袋，刷地落下两行泪：“读过。”

他有短暂一瞬间的清醒，短暂到只够他落下清泪两行，浑浑噩噩是他人生的尽头了。“他怎么变成这个样子了。”

何婉娘坐在马车里看，一时不敢置信。紫苑抱着孩子，脸色惨白，不敢相信那个乞丐就是她爱过的男人。她们两个沉默了，谁都没有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