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静回到贫穷的家中,看着丈夫陆青拿着本破书摇头晃脑的样子,心里升起了浓重的悲凉。家徒四壁的房子、一连串儿的孩子,将她压的喘不上气儿来,她神情呆滞麻木,感觉自己这辈子都不会好了。她用所有的钱置办了最后一份米粮,然后买了件体面的衣服,怀揣着胆怯又盼望的心情,敲开了长公主府的门。府邸内的奢华就像无形的鞭子狠狠的抽她,她一路走过来腿都直哆嗦,这就是她失之交臂的福气吗?她们已经很久没见过了。“母……母亲。”
文静有些局促地唤了一声。谢韫玉几乎要认不出来她了。皮肤斑点沟壑,满脸皱纹,手上都是老茧,背有点弯,身形消瘦,脸上充斥着不安的胆怯,头发乱糟糟的像稻草一样,缺乏营养而发髻偏黄,她看着比谢韫玉还衰老,随便让谁来看,都难以相信她们是母女。可在谢韫玉的记忆里,她是娇生惯养养大的小姑娘,吃穿用度一应俱全,皮肤比剥了壳的鸡蛋还要滑嫩,身上永远只穿丝绸,稍微粗糙点的衣服都会让她过敏。谢韫玉精心的养大,她为了一个男人,恨死了母亲。“我不是你母亲。”
“母亲。”
文静弱弱的唤了一声,继而跪在了地上,眼泪止不住的往下流,既可恨又可怜,“是我从前年幼无知,辜负了母亲的疼爱,就算是让我做牛做马也还了母亲这份恩情吧。”
“我对你没什么恩情可言,你的生母已经去世,你是被奶娘养大的,钱氏也已经死了,你不如去她们坟头哭吧。”
谢韫玉重来一次,及时止损,在文静被揭破是野种的身份,就直接将她扫地出门,送到了庄子上,最后和钱氏以及钱氏的儿子陆青一起生活。再后来钱氏死了,这两个孩子的下落谢韫玉没再关心,万万没想到,有朝一日,她居然找上门来。文静跪在地上,用膝盖往前蹭,抓着谢韫玉的鞋尖,祈求道:“母亲,就算养个阿猫阿狗也有点感情,就求您把我当成猫啊狗啊的,救救我吧。”
谢韫玉居高临下地看着她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淡淡地说:“你怎么了?”
文静升起了希望,开始诉说自己这些年的经历。她和陆青相依为命,长大后自然而然的结成了夫妻。陆青想要读书,需要勤学上进,自然就没法赚钱养家,这份重担就落在了文静的头上。年轻的时候,夫妻恩爱自然什么都好。文静有着力气,能帮人洗衣服,种点地,换些微薄的钱回来再给陆青买一本书,陆青就会感激的将她抱在怀里,许诺着自己,有朝一日成了大官儿怎么怎么样。陆青的确考上了童生、秀才,可接下来的几年无论如何都考不中举,时间就一年一年的蹉跎了。他们两个有了孩子,吃饭的人变多了,文静生完孩子身体变差,渐渐养不起家了。她开始求陆青去帮人抄一抄书,或者教一教学生,这样也有点收入能养孩子。陆青坚决不肯,认为贩卖文字和商人没差别,那样有辱文人风骨,也会耽误他读书复习。在这种情况下,文静又怀有身孕了,怀着孕还要张罗一大家子的饭,月子都没出就要赚钱。她无论是身体还是精神,已经被折磨疯了。谢韫玉是她最后的希望了。“母亲,你就看在咱们有过母女一场的情分上,你救救我吧,你再不救我,我真的要死了!”
文静趴在地上嚎啕大哭,充满了无助的心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