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是做个虚势,哪里用得上你?你一去,那门房巴巴的请你进门了,不是翻了船?不过你来得倒是好,正好我用得着。”
谢景衣伸了伸胳膊腿,环顾了屋子一下,愣了一下,床帐屏风还有旁的有关谢景娴的物件,已经全都不见了。 “正是来为你所用的。”
夜色匆匆,阴影处两条人影一闪而过,更夫揉了揉眼睛,嘟囔了一句,“这夜猫子,也是越发的多了。”
谢景衣这还是头一回来忠勤伯府,只大概知晓方位,两人迂回反转了好一段时间,方才找准了谢景娴的院子。 屋子里瞧着冷冷清清的,一个下人也瞧不见。在那卧室的屋子里,亮着昏黄的灯光,隐隐约约的,能够听到呜咽之声。 谢景衣深吸了一口气,做了个手势,柴祐琛一跃而下,领着她蹿到门前,门并没有关,只是虚掩着。 “大姐姐知道我要来。”
谢景娴坐在桌边,正抹着泪,杨皓轻拍着她的背,一脸的灰败之色,见到谢景衣,什么也没有说,站起身来拖出了桌角的两个圆凳子。 谢景衣并没有动身,只盯着谢景娴看,她比在闺中之时,瘦了许多,下巴削尖削尖的,显得眼睛大得有些恐怖。 “阿爹同我说的。说他会劝你不要来,但你一定会来。”
谢景娴说着,声音有些哽咽。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时间紧迫,我就想知道,到底是怎么回事?”
谢景娴看了一眼杨皓,眼神有些灰败,“是我……同婆母,做错了事,连累了夫君。”
杨皓见她说话断断续续的,有些喘不上气来,又拍了拍谢景娴的背,“让我来说吧,都是我平日里关心家中太少,方才酿此大祸,你同母亲一心为我,又如何能够怪到你们头上。”
杨皓说着,对了谢景衣同柴祐琛行了个礼,“落榜之后,我确实心中不虞了许久。咱们三人一道儿进考场,柴二公子同舅兄一个状元,一个探花。我兄长今年也一道儿科考,虽然落在了榜尾,但到底也是考上了,唯独我一人落榜。说心中不难过嫉妒,那是假的。”
“我低落了好一阵子,自觉不能如此。便咬咬牙,搬去了书院住,只在放假之时,归家来。我没有想到,自己一时起意,倒是引出了后头的祸事来。”
杨皓说着,一脸悔意,“景娴性子软,容易满足,倒是几次劝我不用着急;可我母亲,同婶婶不对付,此番我堂兄高中,我却不得,她难免受了奚落,有些失衡。”
“再见我搬出去,便以为我嘴上不说,心中十分在意。我的一个表姨母,也就是我母亲的表妹,嫁给了韩明义的弟弟。母亲在府里头受了委屈,去探望姨母的时候,就忍不住多说了几句。”
“恰巧韩明义的夫人也在,她对我母亲说,说韩明义执掌太学多年,哪个学生能中,哪个前途艰难,那是一眼就瞅得出来,还说我平日在书院学业不佳,便是再考三年,怕也是同这次一样,没得指望。”
谢景衣皱了皱眉头,她最厌恶的老师,便是那种,张嘴就打击学生,说别人不行的。 只不过这韩明义夫人此刻说这个,怕不是早就瞄准了杨夫人盼子成龙的焦急心情,开始给她下套儿了。 “母亲同韩明义夫人交好,韩大学士饱读诗书,他都说我不行……我平日里学业也的确是平平常常的,令人惭愧……总之,母亲深信不疑,这才有了后头掏钱给我跑官之事。”
杨皓说着,手紧了紧,方又说道,“事到如今,我也没有什么不能说的。我们家虽然是忠勤伯府,但是府中人口众多,早便入不敷出。母亲原本也是清流出身,手里头的嫁妆,多半是些田庄铺子之类的,手头上的银子很少。”
“她出手了一些,却还是不够,便寻景娴拿了。”
谢景娴一听,擦了擦眼角,“婆母于我说,她要同韩明义的夫人合伙开铺子做买卖。韩明义是大学士,指不定下一届科考能做主考官,咱们同他密切一些,不是坏事。待周转开来,便还给我。”
“我迟疑了再三,还是拿了景衣你给我的那份压箱钱出来。可我不知道……” 杨皓见她哽咽得说不出话来,又快速的补充道,“景娴也不知道母亲是拿去跑官的,可不久之后,母亲便病倒了。景娴侍奉汤药在侧,母亲掩盖不住,这才对我们和盘托出。”
“景娴拿的钱财,还有母亲手头上的一些,原本够给韩明义的了。可是母亲觉得拿了媳妇儿的银钱,便矮了她一头,日后无法管束于她。便只给了韩家一半钱,拿了另外一般,去找了赌坊一个名叫王学二的中人放贷。”
“王学二专吊人上钩,一开始很快就给了我母亲利子钱,母亲被冲昏了头,不光没有拿回本来,还在王学二的建议之下,低利钱的借了赌坊的钱,然后高利钱的放出去,以利养利。”
“这下子被套得牢牢的,钱放出容易,要收回来可不容易,王学二一拖再拖,还给她说了王家庄一家七口被逼死的灭门惨案。活生生的把她吓病了。后来陈格案爆发,王学二被抓了,这下子放出去的钱,就是打了水漂了。”
“不光如此,赌坊还寻她,要她还借的钱;那头韩明义那边,又催要剩下的一半钱。这全都撞在一块儿了,她整个人都支持不住了。”
杨皓说着,看向了谢景衣,“我们没有办法,先将母亲手中的产业出手了一部分,景娴卖铺子田庄,被我拦住了。那是她的嫁妆。但是她心地好,瞒着我,把首饰给卖了。”
“赌坊那边,利滚利的实在是太过骇人,我们好不容易凑钱还上了。我对景娴发了誓,等这个难关渡过去了,一定会替她把首饰都赎回来,把她借给母亲的钱,都还给她。”
杨皓说着,顿了顿,然后露出了一丝苦笑。 “要怪就怪我没本事。我去了韩明义家,想要拿回来给了一半的钱。可我不机敏,不但没有把钱讨回来,反而差点被他说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