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正常情况下，希罗德国王加德林二世去世，是值得魔族开趴庆祝的事情。

　　这位国王在位期间，一直以仇视魔族和恢复故土为执政纲领，虽然他没有明着挑起第二次魔陆战争的魄力，但是在台下着实搞了不少小动作，让本就治理差劲的魔族领地更加凋敝。

　　种种行为说明这位国王志大才疏，但也有自知之明，战争对于现在的王国还不是时候，于是他加大了对周边异族土地的侵略蚕食，从兽人手里夺走了数倍于沦丧魔族之手的土地，还对油盐不进的密林精灵施加压力，逼迫其臣服。

　　从欺软怕硬的角度上看，加德林二世干得十分出色，在北方为王国拓地千里，给王室和贵族老爷们带来了数不清的奴隶，新分封的土地上住满了王国新贵，对国王感恩戴德。

　　通过掠夺和压榨得来的财富除了让王公贵族尽情享乐，还让残血的王国恢复元气，人口大增，于是希罗德建立起比战争之前更多的军团，让能够阻挡魔族大军的坚固城堡遍地开花。

　　就算是站在仇敌魔族的立场上，文森也不得不承认，要是让这位国王继续执政下去，完全可以从北方和西方捞走更多好处，并且给东西旁观的两大王国一个危险的示范——与魔族为敌也没什么危险，联合起来胜算更大。

　　不过文森也不理解，这位原本能够上马征战的国王坐了二十年王座，既没有亲自领兵作战，也没有得过大病，最近几年身体怎么就每况愈下了。

　　虽然怀疑好弟弟灵格斯亲王在背后搞阴谋，但是文森认为那根本毫无必要，灵格斯还年轻，凭借他的力量和声望，就算慢慢熬时间，也不愁坐上那个位置，或者得到与王座相等的权力。

　　在加德林二世的时代里，国家在他手中结好人族王国，拳打北方兽人，脚踢东方精灵，让魔族领地发展原地踏步，手段谨慎稳重，发展稳扎稳打，能稳坐宝座二十年不是偶然。

　　这种对手，搞不出什么天马行空的狠活，但是也不怎么出错，要是文森不能趁着希罗德人在扩张受挫的机会进一步削弱王国，用不了多久，希罗德这个庞然大物就会满血复活，用压倒性的国力将兽人和自己分头磨死。

　　不用说别的，就是最简单的贸易禁运，文森的小领地就招架不住。

　　要知道在边境交战之后，文森趁着扣押俘虏的机会和一些边境贵族拉近关系，想要借他们的手扩大贸易，结果没过三个月，这些因祸得福，满手沾满油水的人就纷纷遭到了王室制裁，有的被剥夺了爵位，有的弄到首都软禁，还有的不知怎么就看破红尘，出家当修道士去了。

　　和希罗德人的贸易确实没有被禁止，但是对商人和货物征收重税已经是事实，这逼着商人们不得不绕道其他王国，让货物转口进入希罗德，也多少降低了领地的收入。

　　虽然文森仍然可以靠着教会、法师公会和佣兵团的各种渠道继续做买卖，出口贸易仍然蒸蒸日上，超高的利润还在源源不断流入领地，成为滋养财政和民生的血脉，可是文森知道这种情况并不乐观。

　　国与国之间的贸易是关系正常化的体现，如果对方不接受正常贸易，就说明双方的关系微妙甚至紧张，甚至随时都可以以贸易争端为由挑起战争。

　　“老师，希罗德国王如果去世，对我们应该不是坏事吧？您讲过，没有国王的国家会出现混乱，那样无论是我们还是兽人精灵，都能稍微喘一口气。”

　　见到文森一直闷闷不乐，妮妮娅在没人的时候，主动与他说起了那件秘事。

　　反正都快走到银龙堡了，文森稍微放松了一点，与妮妮娅聊起了希罗德的政治。

　　“国王有儿子，也有年富力强的弟弟，国内的贵族封臣各安其位，没有严重的家族派系冲突，这是因为加德林二世虽然不是雄主，但是端水能力很强，所以只要新国王继位，我断定这个国家会在统治惯性下很快稳定下来，我们喘息不了几天。”

　　听到否定的答案，妮妮娅苦着脸，吐了下小舌头，看起来委屈巴巴的，在文森看来不像是在求知，而像是在撒娇。

　　学习应该保持严肃，这丫头立了点小功劳，在他面前就越来越得意忘形了。

　　“你知道希罗德的新国王如何才能树立威信吗？”

文森没有接着回答，转而反问她，“如果你是新国王的话，怎么做呢？”

　　妮妮娅望着文森严肃的脸，也渐渐收了起俏皮的表情，脸上稍微流露出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深沉。

　　“如果我是灵格斯的话……”

　　“等等，为什么是他，而不是王子？”

　　文森故意明知故问。

　　“小王子不是叔叔的对手，位置迟早是亲王的，我听说亲王一直在给王子送各种稀有玩物，教他享用美食，到处打猎取乐，看似亲密溺爱，实则是毒害，就算王子登基，干不好说不定还会被臣下撵下来。”

　　看来妮妮娅平时也没闲着，自己也了解了不少各国政治的情况呢，文森满意地点头，用目光鼓励妮妮娅继续说。

　　“我想，新王要有与先王相似，但功绩超出的表现，讨伐北方兽族的战争要继续，打压密林的行动也不能停止，要是能灭掉几个大的兽人部落，或者逼迫精灵彻底臣服，就是最好的表现……”

　　说到这里，一直在低头沉吟的妮妮娅抬起头，盯着文森，双眼射出冷冽的光芒，这让文森都在一瞬间感到了一种异样的威势，像是看到了不认识的强者。

　　“一定要洗雪前耻，在国境上打败滨海领地，再不引发大战的情况下，尽可能让你割地赔款，向王国道歉认罪。”

　　文森点点头，这倒是和他想得一样，灵格斯要想树立权威，洗刷个人黑历史，转移先王去世的焦点，找自己麻烦确实是个可取的手段。

　　他绝对会不择手段。

　　“如果领地战败，我就算不要土地，也一定要不计代价，逼迫你将领地的制造技术转让给王国，从此不能构成任何威胁。”

　　“不是金币，不是土地，是制造技术？”

文森又故作惊讶地问，“你认为这更重要？”

　　“不是重要，是至关重要。”

妮妮娅用冷酷又坚决的口吻说，“得到那些技术，位于大陆中央的大国希罗德不但能收复失地，甚至还能打败魔族，统一大陆。”

　　先不说希罗德如何获取，起码文森确定，穿衣人偶是认识到领地强大的深层原因了。

　　值得继续培养。

　　“你的确成长了。”

文森露出恶魔的微笑，欣慰地感叹道，“幸亏你不是希罗德人。”

　　“老师，就算我是希罗德人，我也会永远忠于您。”

妮妮娅深吸了一口气，再次恢复了少女的神态，深情地望着他回答，“我现在真不知道离开您，我还能去干什么。”

　　“那就跟着我继续去了解这个世界吧。”

文森说，“起码跟着我不会无事可做。”

　　妮妮娅扶了一下无光之刃，眼中满是兴奋与期待，还有难以言喻的温情。

　　在冷月的第一天，受人爱戴的领主大人抵达自己忠实的银龙堡。

　　出乎文森意料的是，一位意想不到的客人已等候了他多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