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娃娃包括妇女在内,为何这么怕他?视他如怪物,见了他就要杀,这其中另有隐情?“这一定是误会,家父李定国将军在来贵阳城中遭到刺客伏击,险些丢了性命,我不远万里从开阳赶来。我也是初来此地,家父在贵阳发现百姓和官员的生活条件,相差甚远,我这才着手调查。”
娃娃们都傻了眼,最极端的男娃娃都吓得丢掉了手中的弩箭,大明境内,无人不知李将军父子,他的长子李润骁勇善战,多次打得清军没有还手之力。李润在民间的美名还被说书先生,编成了故事。“如果你说的是真的,那就不要在贵阳城停留了,贵阳没有你想象的美好。这里就是个凶恶之地,我见过多少血淋淋的教训,不希望你也遭到那些人的毒手。”
妇女含着泪说道,她怀里的孩童都呜咽着,似乎是受了天大的委屈。叫小石的男娃娃好像是孩子头,他逐一安抚年纪更小些的孩子,温柔的模样与刚才袭击自己时,判若两人。这里的孩子足足有十二个,躲在深山老林里,李润都不敢想,妇女是靠什么养活他们。已经步入深秋,眼看就要过冬了,孩子们还穿着夏天的粗布麻衣,冷的瑟瑟发抖,小脸蛋被冻得通红,也没有一句怨言。“既然你说贵阳是个吃人的地方,你们为什么不逃走?不如与我细细说来,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小石抬头审视着李润的打扮,华贵的丝绸,只有富人才穿得起,他们食不果腹,连个像样的衣裳都没有,他顿时有些羞愧。小石自卑地扯着袖口,低垂着眉眼,不知在想些什么,一个生活优渥的公子哥,会去理会他们的疾苦吗?另一个小丫头肚子咕咕叫,舔了舔干涩的嘴唇,欲言又止,李润猜想是家中没有余粮了。“公子,孩子们都不懂事,刚刚小石他差点伤了你的性命,你心中有气就冲我来吧,看你的打扮,还以为你也是和官府一伙的。”
妇女诚心诚意的解释,也让李润心中没了芥蒂,他本就没打算和一个孩子置气,但妇女的话似乎暗含深意,官府?民怕官,还要杀官?这可是谋逆杀头的罪!“你说官府?该不会是衙门的人吧,百姓怎么会和官府结怨?你们如此痛恨,难道是有过节?”
李润刻意放缓了语气,就是怕吓到妇女孩子,他整日和将士们待在一起,粗枝大叶的汉子倒不会怕,妇孺就不同了。提起官府和衙门,不光是妇女表现得怪异,连孩子们都一脸苦大仇深,仿佛要把官府的人,拆腹入肚才能解恨。眼看是撬不开他们的嘴,李润只有以真心换真心。“若是真有冤情,你们不说出来,我又怎么替你们寻仇呢?家父就是在赴宴后,回到太守府邸的途中,遭遇不测,我怀疑贺太守和刺客们珠胎暗结,但他支支吾吾,问不出个所以然。”
“家父大病初愈,就被软禁在贺太守的外宅,如今我和父亲不得相见,只有得知真相,我才能救出家父,还请姑娘明示。”
妇女皱着眉头,眼里流露出不忍,她骨子里的善良还没有被磨灭,纠结了半天,她撒开了身边的孩子。缓缓说道:“同是天涯沦落人,我可以告诉你贵阳城发生了什么,你父亲被软禁,大概是要奏书给陛下,姓贺的王八被逼急了眼。”
闻言,李润紧忙追问道:“你是说家父知道了内情?这内情难道连当今陛下,都无从得知。”
可能是李润的悲惨遭遇,以及官府对他们的欺凌侮辱,妇女点了点头。将事实全盘托出,合着造成贫富差距最大的原因,就是官府,手握权力和金钱的上层人,不断打压底层人,靠他们换取更多的利益。“一直有人妄想要逃出贵阳,可是底层百姓一穷二白,被压榨得饭都吃不饱,如何能打得过官府的兵,去申诉冤情。年轻力壮的小伙子,都被官府送给清军做交易。”
“如若是到了出阁年纪的黄花闺女,生得貌美就送到军营里做军妓,生得普通就做最苦最累的活,直到死去为止。”
之所以妇女带着这么多娃娃,正是因为娃娃们的双亲都被卖给了清军,商贾宗族靠贩卖人口,换取无尽的钱财,保住贵阳的安宁。换而言之,贵阳早就成了大清朝廷的附属地。无论攻不攻,都是为大清军队服务。但李润想不通,何必躲到竹林中来,在家中就不能生存吗?小娃娃卖给清军也没用啊。“在外头风雨飘摇,为何不回家呢。”
李润捧着小石的脸蛋,心中无限凄凉。“公子您想得太简单了,这些孩子也会被利用,打残疾放到周边城池乞讨,有专门的看守盯着,要么就阉了做太监宦官,伺候清军。”
“最小的女孩十岁也被抓到了军营中,清军和官府根本就枉为人,他们才不管你的年纪多大,只要你有半点可压榨的价值,都难逃厄运。”
“暂时还没有官府的人找到竹林深处,我们会每隔一段时间,去不同的山中,早就习惯了。”
失去双亲的孤儿们和被迫流亡的妇女,一切的源头都是为官不仁,李润气的恨不得拔剑冲向太守府,将那贺友缘的首级取下。贺友缘和胡启刚来往如此密切,李润可以猜想到,永州恐怕也是如此窘境,通敌叛国可恨,草菅人命更是无耻无德。难怪李定国初入贵阳,就被视为眼中钉肉中刺,惨遭伏击,原来是他们反清复明,碍到了某些人的生财路,清军就是他们的财神爷。“你听我说,只要我李润一日不死,我就要重新建设贵阳城,将奸孽斩于马下,你们以后不用再过提心吊胆的日子,贵阳会恢复到往日的时光。”
妇女眼中透露出期望,可下一秒就摇摇头,仅凭李润一人的力量,如何能斗得过官府和清军,他们的势力范畴,不是常人可以想象的。官官相护,每个人都在包庇对方的罪行。这早就形成了一条,完整的经济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