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晓茹跟着金花父女和刘晓梅继续往村子里走,不出五分钟,他们便停下了脚步。厉晓茹抬头看着眼前松松垮垮、摇摇欲坠的茅草屋,嘴角抽搐着苦笑了一声,心里飘起了鹅毛大雪——一片凄凉。这哪是房子啊?还比不上黄皮山上的那座木屋呢!那木屋虽然破旧了些,但看着还是算结实的。而眼前这“房子”,其实就是几面土墙上盖了个茅草屋顶而已,墙壁上到处都是洞,夏天钻虫子,冬天钻风。这茅草屋顶哪能遮风挡雨啊?估计几级小风便能将它整个儿给掀了。外面若是下大雨,里面定会下小雨吧?“晓茹啊,怎么不走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
刘晓梅回头看到厉晓茹一直怵在门口踟蹰不前,脸上还满是纠结之色,便转身问道。厉晓茹愣了一下,她还不太适应一个陌生“妈妈”的关怀。但见刘晓梅还是一脸忧色,心下又觉不忍,便宽慰地笑了笑,摇头道:“没事。”
刘晓梅并没有因此放下心来,她是一个母亲,从刚才见到厉晓茹的那一刻起,她就知道,她的女儿和从前不一样了。当然,她也只是一个普通女人,对于女儿的改变,她能想到的理由便是挨了欺负,受了惊吓。看着女儿瘦得能看到颧骨形状的脸,她心痛不已,但又怕自己的情绪影响到她,便捂着胸口勉强压下了几欲出口的啜泣声。厉晓茹的脸色的确不太好看。她身上的伤虽然已经被简单处理过了,路上也吃了点东西,但经过多日身体、心理上的双重折磨,她已经是疲惫不堪,接近奔溃的边缘了。“晓茹,到家了,我们进屋吧。”
金花本来已经进了屋子,又退回来牵起了她的手,鼓励道。厉晓茹终于鼓起勇气进到了里面,抱着参观古迹的心情上下打量着整个屋子。因为太过潮湿,里边透着一股子霉味。不过,收拾得倒是干干净净、整整洁洁的。看来,女主人手脚很勤快。屋子里就三个房间,贴有大红喜字的那一间就应该是厉晓茹的卧室了。除去三个房间外就是一个勉强称得上客厅的厅堂了。厨具、杂物都堆放在厅堂的两旁,一张方桌摆放在厅堂的中央。除了围着方桌的四条长凳,厅堂里再没个可以落脚的地方。更夸张的是,有一条长凳还只有三条腿!一个光头大叔就悠悠闲闲地坐在那条断腿长凳上嗑瓜子,他脚下是一地的瓜子壳。厉晓茹眼睛都看直了,好功夫,坐在三条腿的凳子上竟然都不会摔倒!“回来了?我就说嘛,你们女人就是喜欢瞎操心!这些天的眼泪白流了吧?”
那大叔见她们进来也不起身迎接,继续咧着一口黄牙嗑瓜子,每说一句话都要呸地一声往地上吐瓜子壳。“晓茹回来了?”
一个青年男子听见动静从卧房里冲了出来,脸上是欣喜若狂的神色。厉晓茹却不禁打了个寒颤。他这笑,她怎么看了觉得瘆得慌?其实这青年长得还不赖,白白净净的。只是言行举止有些过于娘气了,给人一种很不舒服的视觉感受。说穿了,就是个小白脸。厉晓茹心下猜测着,那大叔应该就是晓茹她爹,这小白脸应该就是晓茹她哥了。刘晓梅见厉晓茹四下张望像个陌生人一样打量着这屋子,忙把金花拉到了一旁,小声问道:“金花,晓茹她这是怎么了?”
厉晓茹其实听到了她们的对话,不过,有些事还是让金花来解释更为妥当。金花便把厉晓茹逃跑、被抓回、挨打然后失忆的事情告诉了刘晓梅,最后还不忘补充道:“她这里……”金花指了指自己的脑袋,“好像出了点问题。她不仅忘记了以前的事,还经常说一些……让人捉摸不透的话。”
“我可怜的女儿啊!怎么就傻了呢……”谁知话音刚落,刘晓梅就脱力一般滑坐在地上嚎啕大哭起来。你才傻了呢!厉晓茹不服气地噘了噘嘴。可是,看到刘晓梅哭得这么伤心,她也一下子悲从中来了。村姑厉晓茹其实已经死了,刘晓梅的确该大哭一场。可是,另一片大陆上的小白领厉晓茹也已经死了,她妈妈该哭得多伤心啊?还有她自己,她现在算什么?她在这个陌生的世界里也是孤苦伶仃、孑然一身啊!鼻头一酸,厉晓茹也开始哭了起来。金花泪点也低,想着渺茫的命运,也扑在她爹怀里哭了起来。“哭什么哭啊,吵死了!”
厉海听得不耐烦了,终于从断脚长凳上起了身。“这人没回来,天天哭。这人好不容易回家了,还哭!”
本是重逢之日,大家该是开开心心的,结果一屋子都是愁眉苦脸的人。只有厉晓光始终是一脸笑容,原本白净的脸上都快笑出褶子了。他能不开心吗?他的摇钱树安然无恙地回来了!厉晓光看着自己的摇钱树笑眯了眼,突然就乐呵呵地往外走。“晓光,都快到吃晚饭的时间了,怎么还出去啊?”
厉海叫住了正要出门的厉晓光。“我去镇上找下王哥,就说晓茹已经回来了,让他明天就来接亲!”
厉晓光满面红光地答道。“好,你去吧。”
厉海嘴巴一砸吧,眯着一双冒着精光的小眼睛目送着厉晓光往外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