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容将要来的绿豆、豌豆等泡上，便是午膳时分。洗了手，玉容去御膳房取膳食，安宁宫没有其他宫女，一切都得自己亲自来。才人的分例是四菜肴，两主食，一汤。姚婆子得了恐吓后，这两日不敢怠慢，给玉容的膳食分量足足的。今日见玉容过来，姚婆子重新趾高气扬起来：“赶紧拿了去，正是最忙的时候，后头还有人呢。”

玉容瞧了眼锦盒，里头两碗剩下的米饭，一碟豆腐一个青菜汤都是凉的。这是怎么回事？姚婆子毁约撕票？见玉容迟疑，姚婆子扬着头：“张公公亲自吩咐的，姑娘有话只管找张公公。”

玉容笑了：“张四喜是管采买的，还管后宫嫔妃的膳食分配吗？”

姚婆子冷笑道：“姑娘别为难我们底下办差的，有本事找张公公去。”

事出反常必有妖。这么看来，姚婆子将亏欠的窝儿已经填平了，偏门的侍卫应当也摆平了，不然不会如此有恃无恐。玉容低声道：“你儿子在监狱当衙役，他在外赌博欠了银子，私自放走了一个江洋大盗。”

八卦岂能只有一个。姚婆子脸色一紧：“胡说，我儿子向来奉公守法，绝不可能如此。”

“是吗？”

玉容含笑八卦：“你若此刻去瞧，你儿子说不定正在同盛赌坊赌博呢。同盛赌坊在你家斜对面，放贷的叫王麻子。”

姚婆子脸色更加不好了。“你如何得知？”

玉容笑笑：“宫里人的大小事，我什么不知道？就连你家儿子十五岁强暴良家妇人，我都清清楚楚。”

本尊真是爱八卦。放在胆小本尊手中，只不过是个八卦，但是在玉容手中，便成了利器。听儿子的往事都被挑出来，姚婆子似乎气势低了不少。“玉容姑娘，我的好姑奶奶，你别为难我一个办差的。是毓秀在张公公跟前递了话，张公公吩咐我们不给安宁宫好饭菜。”

“毓秀的主意？”

玉容蹙眉道。“可不是。”

姚婆子低声道，“我眼见毓秀和张公公嘀嘀咕咕，然后张公公回头就嘱咐我们扣克安宁宫的饭菜。”

大白脸落井下石？玉容有些恼火。这个毓秀勾引了本尊的哥哥，害得人家断了一条腿，然后还落井下石对付自己。多大仇恨呀！姚婆子乘人不备，随手拿了一碟绿色精致糕点放进锦盒道：“姑娘赶紧走吧，若是被人知道，我也有不是。”

玉容勾起嘴角：“如此，多谢了。”

提起锦盒，玉容往御膳房外走，从前在冷宫都活得滋润，如今出了冷宫还能饿着？不存在的。刚走到御膳房门口，毓秀带着几个宫女气势汹汹而来：“娘娘的膳食里头少了几块糕点，你们怎么当差的？”

几个婆子忙围上来赔笑，将各种糕点塞到小宫女手中。“咱们疏忽了，少谁的也不能少荣妃娘娘的。”

毓秀哼道：“娘娘别的吃絮了，唯独想吃绿茶味道的糕点，说了好几日了，你们御厨房居然阳奉阴违。”

玉容心里咯噔一声。绿茶味的？方才姚婆子拿给自己的正是绿色的，难道说的是这个？一个婆子奇道：“荣妃娘娘要的绿茶糕点，方才还在这里，怎么转眼便不见了？”

玉容瞧了一眼姚婆子，她面色如常，看着自己的眼神甚至还带着隐约得意的冷笑。明白了！上回算计姚婆子，她早就怀恨在心，欲除自己后快。今日是她和毓秀共同算计自己，而且还转了几道弯算计。方才那神色惶恐，都是骗自己的。后宫，人人都是影后！走是别想走了，玉容索性看看她们的戏码。姚婆子满脸惊讶道：“说来也奇怪，方才安宁宫取膳食的时候，我还瞧见娘娘的糕点，怎么转眼便不见了？”

在场人等将目光全转向玉容。方才唯有玉容来过。毓秀冷笑道：“是吗？”

“你们说的是这个吗？”

玉容大大方方打开锦盒，笑道，“方才取膳食，见我们娘娘锦盒旁边放着糕点，我当是给我们娘娘的，原来错拿了。”

多大的事啊。又不是拿了金子。拿错了就还给你呗。毓秀尖声道：“拿错了？我瞧你是手脚不干净，分明是我们娘娘的，怎么到你手中了？”

姚婆子忙道：“奴婢放得好好的，绝不可能拿错，必定是顾玉容偷的。”

毓秀怒道：“顾玉容，你好大的胆子！来人，去请张公公来做主。”

玉容眉毛一挑，倒要瞧瞧，他们想对自己怎么着！张四喜很快过来：“大中午的吵吵嚷嚷做什么？”

玉容一瞧笑了，这张公公白胖白胖的，尤其是大白脸，嚯，和毓秀真是绝配。张四喜是太后的人，掌握着御膳房采买，是个油水差事。见到张四喜，毓秀换上娇羞的表情，凑上前说了原委。张公公怒道：“御膳房里居然发生偷盗，这还了得，一定要严惩这手脚不干净的宫女。”

毓秀冷笑道：“上回那偷东西的小太监，被打了五十大板，挑了手筋赶出宫的。”

张四喜道：“既然有前例，那么便照着前头的行事。”

玉容冷笑，好恶毒的一对大白脸。这是要自己半条命呀！“张公公是在包庇御膳房的人吗？”

玉容朗声道，“怎么也不问问姚妈妈，便要打杀我？糕点分明是姚妈妈亲手给我的。”

正是午膳时分，御膳房人来人往，淑妃宫里的常公公，贤妃身边的宫女红袖，顺嫔宫女云裳等等都驻足瞧着。就连小宫女青萝也在。人群中，梁松的徒弟小允子瞧见了，眼珠子一转，一溜烟跑出御膳房。听得包庇两字，张四喜冷笑道：“既如此，那么让你死个明白！姚彩凤，这是怎么回事？”

姚彩凤是姚婆子的名字。“我没有拿糕点给顾玉容。”

姚婆子恶人先告状，“顾玉容人品低劣，甚至还拿捏住我的几件错事，三番两次威胁我。”

青萝不平道：“顾姐姐不是这种人。”

玉容轻拂衣袖，姚婆子和毓秀，或者说和荣妃达成了某种默契。姚婆子甚至不怕儿子事发。演戏嘛！谁不会！玉容故作惊讶：“姚妈妈说什么？我一句也听不懂？什么拿捏错事？姚妈妈有什么错事让我拿捏的？几个糕点罢了，还值得用事情来拿捏？”

姚婆子正准备了一篓子话反驳玉容，突然被玉容这么一说，呛了一口唾沫，不停咳嗽。“你……你分明说……”玉容打开膳食盒子，拿出剩米饭、凉了的白菜和豆腐，高声给众人看。“看看我们安宁宫的膳食，都是些剩饭剩菜，这像是拿了你的把柄吗？倒像是你拿了我的把柄！”

青萝扑哧笑出声来道：“剩饭剩菜还敢说顾姐姐威胁你，若不威胁你，不知膳食又是怎样的！”

姚婆子支吾说不出话。玉容反问道：“请问张公公，才人分例就是这样的吗？谁给姚彩凤的胆子？”

围观的人议论纷纷。淑妃跟前的常公公是老资格，说了一句：“老张，这可不厚道。”

“老常见笑了。”

张四喜亲自开口，“安嫔的膳食出了纰漏，是御膳房的错。稍后咱家会惩罚姚彩凤。”

常公公点点头，取了淑妃的膳食去了。淑妃郭氏带着大皇子独居，向来不喜惹事，连带身边的人也不喜欢热闹。张四喜大白脸转过来，哼道：“咱们一码归一码，你的饭菜不好，也不能偷荣妃娘娘的。荣妃娘娘怀着皇嗣，若是饿着了，岂不是天大的过错？”

一句话便将颓势扭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