瞿塘嘈嘈十二滩,人言道路古来难。
长恨人心不如水,等闲平地起波澜。 大汉朝初建立的时候,依照亡秦的旧例,把每五户设为一邻,五个邻设为一里,设有里正;实行联坐联保的制度,就是让每一户人家互相监督,一家隐瞒,五家遭殃。十个里为一亭,设有亭长、亭父和求盗;亭长相当于街办主任,亭父和求盗,相当于副主任,一个管民生;一个管治安。 在潼关东三十里、函谷关西八十里,有一山谷,此山谷位于湖县境内,距离长安城三百余里。紧靠贯通关内关外的交通驿道,又隐藏在峡谷中,位置非常险要。山中有条泉鸠涧,往北一直通往黄河,泉鸠涧水旁边,零零散散的分布着有二十五户农舍,正好够一里之数,这个村庄,便命名为泉鸠里。 时间已值八月,八月的天空,弥漫着一丝盛夏的狂躁,秋老虎依然辖带者太阳的淫威,肆虐秋日的温和。空气中到处弥漫着桂花的香味,那是大地在回报勤劳者的微笑。秋天,是勤劳者的节日,一切都在欣欣向荣,树上的果实成熟了;地理的庄稼成熟了,孩子们的盼望,家庭主母的期望,都集结在那一枚枚丰硕的果实、一颗颗弯腰的谷穗身上。主妇在盘算着除掉佃租和抵扣徭役之后,还有多少剩余,够不够给家里人扯几尺粗布做过冬的衣裳. “大丫,带你俩妹妹,把这蓝鸡蛋给村头的狗剩家送去。”一家破旧的茅草房里,传出一阵沙哑的声音,还伴随一阵剧烈的咳嗽。
“我不去,要送叫二丫去”这是一个少女的声音,跟着声音一起出来的还有一个十五六岁的女孩。 “爹爹,为什么要给他家送呀?我们都从来没吃过鸡蛋”这是还在屋里的另外一个女孩的声音,应该是叫二丫的女孩。 “你知道什么,他家的三小子是我们这个里唯一一个健全的人了。咳咳,他要是看上你们谁,那是你咳咳咳们的福气,要是你们姐妹三个都能嫁给他,那就是我们全咳咳家的福气。”有气无力伴随剧烈的咳嗽,男子的声音越来越小。
“他也太难看了,满脸的疤,鼻子都没有了!”站在院里的大丫头,也真是气坏了,虽然一脸的关切,可口气却一点也不服软。这个在父亲的眼里是个全乎的人,他见过,也是当年跟爹爹一样当兵的,他的运气比爹爹好,和匈奴混战的时候,自己的刀被匈奴兵砍断了,自己一个躲闪不及,对方的刀从他的脸上划过,在脸上划下一个巨大的伤口,当然,鼻子没挡住锋利的刀口,被割掉了,也是他机灵,跑得快,才捡回一条命.
“没鼻子咋了?咳咳咳,没鼻子又不影响干活。比你爹我咳咳强多了,看你爹我连腿都没了,啥活都干不了。”似乎也觉得这样有些对不住自己的闺女,男子的声音充满了辛酸,可,女儿都快二八了,再不出嫁,这辈子就嫁不出去了,谁不想给自己的闺女找个好人家啊,闺女毕竟也是自己的亲骨肉,又不是仇人。好人家看不看上自己的闺女是一回事,关键得有啊,现在哪有好人家啊,就是有,也都还只是娃娃呀。原来的泉鸠里可是三个亭啊,三十个里,变成一个里,绝户的绝户,走的走。
“他爹呀,还是你走一趟吧,孩子脸皮薄。”母亲的声音也传了出来,很温柔,也很悲怆。
“都,咳咳咳,什么时候了,还要,咳,咳,脸干嘛?我可听说了,麻杆家的丫头,可都直接趴人家的炕了。”父亲明显急了,咳嗽声更急促了。
“唉,真是造孽哦。年轻的后生,不是死了,就是残了。这日子怎么过啊?”母亲很疼爱自己的女儿,可疼爱是疼爱,总不能让自己的女儿孤独一生吧,选择是在有选择余地的时候才可以选择,最少现在,没有,这是无奈的局面。
“现在不管别人怎么过,就是硬抢也要把狗剩家的三小子抢过来。”男人终于提起一口气,憋着咳嗽,大声说道,不是说给自己的女人听,而是说给站在院外的大女儿听。
“你这是要抢谁呀?”一个陌生的声音在院外响起。
院外突然传来这一句,将茅草房里的两口子吓了一跳,男人连忙在自己女人的搀扶下,佝偻着走了出来。 “大力,怎么是你?今天是墟市,不去卖草鞋了?”女人就认出发出声音的人,忙出口招呼。大力的人缘不错,周围谁家有个急事什么的,都很热情帮忙,虽然是个老光棍,却不讨厌。
“唉,还卖什么草鞋?以前是一双一双的卖,现在呢,一只一只的卖。今天的墟市,更邪门,那些人连一只都不用买,全是爬过来的。”那个叫大力的,也不扭捏,说话也很随和,看样子和这家挺熟:“嫂子,给我口水喝,渴死我了。”
女人扶男人 站稳后,就回屋舀了一瓢水出来,递给了大力。 大力急忙接过,咕咚、咕咚一口气就喝完了,把瓢抵还给女主人后,看着那个连咳带喘,连腰都直不起来的汉子: “刚才进门听到你们要抢人,抢谁呀?”
“我还能抢谁?你看我现在的样子,我现在连这自己还能活几天都不知道。咳咳咳。”
“也别那么丧气,谁没有头疼脑热的,挺挺就过去了。”
大力安慰着这个粗壮的汉子,这个汉子,当初可是与两个匈奴兵对砍得猛人,用一条腿换两条命。
那个汉子知道,这是大力在安慰自己,只是把嘴角微微翘了一下,并没有回答,自家的事自家清楚,他得的是痨病。 “我现在担心的,就是她们娘四个了,唉~~~”那个男人看看已经西沉的太阳,太阳,还是那个太阳,是个好太阳,依旧光芒四射,而自己已经是日暮西山了。 气氛有些沉重,大力也不知道该如何安慰,说他福星高照,财源滚滚?这样忽悠的话,他也实在说不出口,这明显就是骗子说的话嘛。可不说这些,大力又找不出什么合适的话来。 “老哥,你还是回屋休息吧。我走了。”大力跟两位打个招呼,就准备走人。
“大力,你今年多大了?”那位汉子看见大力要走,突然开口问道。
“。。。”大力迟疑一下,挠挠头:“好像三十多了吧?”
“你问谁呐?”
病汉奇怪的看着大力:“你不知道自己的岁数?还是忘了?”
“嗨,我还真不记得自己多大了,你不问,我都忘了人还有岁数。我现在可是一人吃饱,全家不饿。管他多大了,多大都得编草鞋。不跟你们多说了,我还得回去编草鞋呢,你也早点休息,一家人都靠你,你可得快点好起来。”
大力边说边向院外走去。
“大力兄弟,等一下”男人都忘了咳嗽了,看了一眼自己的良人,两人的眼里同时冒出蓝莹莹的绿光。 “你们要干嘛?”大力被他们夫妻俩的神态吓了一跳,感觉自己一下子变成了小白兔,被两个大灰狼盯上了,一个眼里冒着蓝莹莹的绿光,一个眼里冒着绿莹莹的蓝光,四道光围着自己上看、下看,还转着圈的看,少了一条腿也不耽误他转圈。
“太浪费了”那个病人一下就精神起来,好像病一下子就好了,也不咳嗽了。 “咦?”大力被那两位怪奇的目光看得,浑身起鸡皮疙瘩,这是要干啥?没过正旦呀,就要把我宰了过年?
“浪费!”男人语气相当的肯定,既不是说给大力听的,也不是说给自己良人听的,是说给他自己听的。
“什么浪费?”大力强忍住撒腿就跑的念头,看着在自己身边一蹦一蹦的痨病鬼。这家伙怎么突然冒出这么一句话,这是说我生的浪费,还是长得浪费?
“我们怎么把你给忘了,手脚齐全,关键还有鼻子。才三十多,就是四十也不大呀,真是如花的年龄。”男人一伸手,就把还在旁边看热闹的大女儿拽了过来:“送你了,送你当老婆。”
这个动作可把大力着实吓了一跳,这叫什么事?这哪跟哪啊?本人这几年的确命犯桃花,走到哪都被大姑娘、小媳 妇当怪物一样围观,自己的草鞋也因此特别好卖。可像现在这样,把自己的女儿强行塞进自己怀里的情况,还真没遇见。 “怎么样?”
痨病鬼笑吟吟地看着自己,就像看一块夹在碗里的粱肉:“今天就你了,你媳妇都走这么多年了,还光棍呐,这回你就别跑了,我这三个丫头,个个都是粗腰大屁股,能干活,好生养,你选一个,三个都要都行!”
“说什么呐,我都可以当她们的爹了。”
大力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个瘸腿的汉子,不是瘸,而是缺。大哥,你缺的是腿,又不是心,那不变成缺心眼了吗?
“只要你把她娶了,当爹、当老婆,你说了算!”这是什么人啊?大力也不敢再跟他们说话,撒腿就跑。 “别跑啊,我们好商量。”
瘸腿汉子,蹦了两下,就站在原地干瞪眼,对于自己用一条腿追上两条腿的,不报什么期望。
“我喜欢腰细的。”该死的大力,不知道那根脑筋断了,突然把这么一句话,从奔跑的身影上甩了过来。
本来绝望的独腿先生,一下子又看到了希望:“你看我的三个丫头,哪个不是杨柳细腰的。。。你看一眼在走啊!妈的,跑那么快,欺负老子一条腿。。。咳咳咳!”气急败坏的病人,一下想起自己还是个病人。
“他爹,现在该咋办?”当娘的回过头,看看屋里,没人知道她在看什么,也许只是单纯地回头看看,也许是看看那蓝鸡蛋,是送还是不送?
当男人的当然按照自己的想法理解,这个理解当然和鸡蛋有关:“今晚煮鸡蛋,一人一个。妈的,老子连鸡蛋是什么味道都忘了。”“要不要给。。。”
“不用!这小子比我们富裕。”
而作为当事人的大丫,这次意外的没有提出反对的意见,只是脸红了一下,便没事般跟母亲进了屋,老是老了点,对于女人来说,岁数是个问题吗?十八嫁给八十的,就是在正常年月,也是正常的事。再说他是个完整的人,最少不会被半夜吓死,总之,她没意见。再说,就是有意见又能怎么,女人嫁人,是和女人本人没关系的,自己的父母算是开明的了,就是不跟自己说,把自己送到那个没鼻子的炕上,你能怎样,除了死,就是认命。 当落荒而逃的大力,身上挂着一嘟噜一串的草鞋回到自己的老窝的时候,看见俩大人带着俩孩子在自己的院里,一个人坐着,三个人站着。 “你们找谁啊?”
大力小心翼翼的问,同时前后左右看看,确定这是自己的房子,他的家里可很少有人来,咋一看
这么多人,第一反应,是不是走错地方了。 “你就是那个叫大力的?”看见大力走近,四人中一个立刻迎了上来,也像大力一样,贼眉鼠眼的四周看了看,确定没人,才开口问道。
“我是啊,你们是谁?”对公鸭嗓子的询问,大力很不舒服。在自己的家里,被外人询问自己是谁,这也太不正常了吧?应该是我问才对。
“大力,你不记得我了吗?”等那个公鸭嗓对坐着的人点了一下头,意思是一切正常,平安无事之后,那个坐着的才站起来,走到大力的身边,很亲切的问。
“你要买草鞋?”大力的脑海里拼命的回忆,也想不起来这个人自己认识,唯一的可能,就是找自己来买草鞋的。买鞋就买鞋,套那么大的近乎干嘛?你还记得我吗?我凭啥要记得你。那些大姑娘、小媳妇找自己买鞋,价都不问,我都不记得了,你们几个大老爷们想打折?想打折,门都没有。
大力把身上的草鞋卸下来,堆在院坝中间的一个草席上,同时用鄙视的眼光看着这俩大俩小的四个人。 那个人明显一愣,略显尴尬,瑶瑶头,随即态度更加温和,满脸春风的看着一头雾水的大力:“三年前,在长安,你好好想想。”“三年前?”
大力紧锁双眉:“我是去过长安,可我真的
不记得见过你” “在博望园,你找人,我帮你找的”陌生人对于失忆的大力并没有一点的不耐烦,而是一点一点的提醒,把大力的记忆拉回到三年前的长安。 大力父母早亡,良人(妻)也因难产,母子双双撒手人寰。大力除了种父母留下的几亩薄田外,还有编草鞋的手艺,他编织的草鞋坚固耐用,深受欢迎,加上价格比较低廉,每次墟市,他的草鞋都能被一抢而空。也有人为他牵线,劝他续弦。但大力对亡妻感情颇深,一直单身。也是因为他是一个人,开销较小,他的生活在周围数个里中,算是比较富裕的。 没有生活上的负担,又是独户,徭役也不会抽到他,农闲的时候他便经常到处走动。三年前,他便随着几个商贩来到了一百多里外的长安城。当然,他不是为了拓展市场,把自己的草鞋推销到长安,仅仅在墟市上他与那几个商贩闲聊时,听说长安城如何的繁华、热闹,跟着他们进城去看一看、逛一逛。 可能是第一次到大城市来,长安城在当时可是一座巨城,不一会儿便迷了方向,找不到东南西北。城里的房子都是一个样的,道路也是横平竖直的,走在里面简直像是进了迷宫一样,只能紧跟着那几个带他进城的商贩,在长安城的一个市里转悠,才没有迷路。看着一家家的商店,一处处的饭店,内心是兴奋的,是向往的,同时也是自卑的。 大力很失望得注意到,这里几乎没人穿草鞋,要么是穿麻布的,要么是穿动物皮的。看来草鞋没市场,虽然他并不是来推销他的草鞋,但心里还是有些失落。 “哼!穿这么厚的鞋,也不怕起痱子”大力在心里狠狠地鄙视了一番。 “博望苑开门招贤了!”就在大力的心里担心那些穿皮鞋的人,会不会起痱子的时候,不知道是谁嚎聊了一嗓子,整个市场里的人都躁动起来。
“博望苑是干嘛的?”看见给他带路的那个商贩激动得满脸通红,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
“快走,别问了。”那个商贩根本顾不上给大力解释,拉起大力就走。
刘据出生,年近三十始得长子的武帝兴奋异常,即命人为刘据作《皇太子赋》,等于提前昭告天下这个刚出生的婴儿就是太子,并将他的母亲卫子夫由夫人立为皇后,并大赦天下。因此刘据既是武帝的长子,也是其唯一的嫡子,武帝此举愈发巩固了刘据的地位。6年之后7岁的刘据被立为太子,他的三个异母弟随后纷纷就国,刘据的太子之位异常稳固。在刘据的成长过程中,武帝灌注了特殊的心血。为太子在长安城南门外五里建博望苑,作为太子接待各色人等之所。允许他招收门客是武帝的创举,显示了武帝将其视为接班人的迫切心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