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晚下的白鹿原远比聚集地要安静的多，银白的月光如瀑布般倾斜照亮了整个废土。陈路一行人围坐在篝火边，听着火焰跳跃的噼啪声，谁都没有开口说话。

忽地，陈路看了一眼方宁雪，淡淡道：“接下来你们有什么打算？”

方宁雪抬起螓首，神色有些茫然：“我也不知道。”

摇摇头看向张天信，后者犹豫道：“大佬，我们想跟着你……”

这是之前就说好的条件，但陈路那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态度令他又有些担忧。果不其然，陈路微微摇头，只是语气没有了先前那般冰冷：

“我们的路不同，我有自己的目标。”

姬满问刚想开口询问，余光瞥见张天信制止的眼神，只好把满腔疑惑压回腹内。

方宁雪垂下头，雪白的玉颈微微颤抖：“那你……不和我们一起走了吗？”

陈路默然，半晌缓缓摘下面具，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中将面具塞到方宁雪怀中：“有件很重要的事情我要去做，如果有机会的话，或许我们会再见。”

姬满问愣愣道：“大佬……没想到你看上去这么年轻啊……”

陈路斜了他一眼：“怎么？”

“没……没什么……”

确实，20岁的陈路长着一副娃娃脸，看上去和那些所谓的高手完全不是一个画风的。陈路也知道这点，随即轻轻一笑，淡然道：“不论是你们两个还是方小姐，我们经历了起码两次近乎生死的战斗，算得上是患难与共了。希望再见的时候，我们还能一起并肩战斗。”

方宁雪怔怔地看着手中的面具，旋即望向陈路，尽力地挤着肌肉试图露出笑容：“血……陈路，希望你在处理完自己的事情后，能来彼岸市找我。”

“会的。”

陈路心头闪过一丝怅然，后半句“如果我还活着的话”生生地咽了回去。

当晨光划破夜幕的时候，方宁雪像是感应到了什么，望向了空荡荡的位置，感觉像失去了什么重要的东西般，失落地叹了口气。

远处的山头，陈路远远地扫了一眼那些熟悉的人影，轻轻地叹口气。再转身之时已经换上了一副决然的表情，一身的装备全部收进了储物装备，只留下了一把废品级别的刀和残破的皮甲，将气息浓缩到最低，装出一副士卒级中期左右的样子。

与聚集地不同，废土之上还生活着一种人，叫做流浪者。顾名思义，他们是受魔力侵蚀最严重的一群人，危险度极高，因此连聚集地都不敢收留。他们居无定所，以拾荒和劫掠为生。

陈路在进入聚集地前也是一名流浪者，因此很清楚优良的装备在废土之上意味着什么。

多提一句，所谓的废土并不是像字面意思上是无人居住的、满目疮痍的地带。而是生活环境恶劣、魔物丛生、杀戮不止的危险区域，和真正的九死一生的禁区完全不同。

如果说聚集地是还算有章法和规矩，那么废土中就完全没有这些，一切只靠拳头说话。

果不其然，刚走出聚集地的范围，陈路就察觉到有无数不怀好意的目光盯上了自己。

四年的时间可抹不去繁华都市的痕迹，哪怕是废土也还保留有末世前的建筑。有一些保存完好，也有一些墙面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漆黑细纹。

对流浪者来说，建筑废墟比荒野更适合居住，毕竟也能遮风挡雨，只是物资匮乏了些。不过没关系，流浪者嘛，会抢就完事了。

陈路感受到的目光就是从这些废墟中传来的，不过他完全不在意这些。先前的战斗让他对自身的技能有了相当大的磨砺，如果再来一次，他有信心能和黄嗣雄再斗上一斗。

“来了！”

微微扬起的嘴角一闪而逝，凌厉的眼神猛然变化，就在这时，一支羽箭嘀鸣着射中他的肩膀。

陈路闷哼一声，身子一个趔趄，猛然栽倒在地。

“中了！”

耳边传来喧闹的声音，十几个黑影小心翼翼地从废墟中走出。他们的脸上和黄嗣雄差不多，已经没多少人形，只是程度相对轻些。他们的身上穿着和陈路差不多的皮甲，武器各异，但无一例外都是废土和普通级之间的品质。

由于受到侵蚀太过严重，加上物资匮乏，一些人的衣裤都是破破烂烂的，好些人连鞋都没有，脸上灰扑扑的看不清神色，但从言语中表露出对这只“新人”的鄙夷。

因为穷！

没错，陈路的这些打扮是为了应对流浪者的，他也把自己伪装成其中一员。一些人趁着药效发作，搜了搜身，也没找到好东西，气的在陈路身上踢了几脚泄愤。

至于陈路的储物装备为什么没有被搜出来？这就要以后再揭晓了。

言归正传，在陈路身上榨不出什么油水，一个看着是首领模样的人摩挲着下巴，淡淡道：“巨牙，你来看这小子是什么境界的？”

被叫做是巨牙的一个胖汉闻言跑来，他的嘴里长着如同老鼠般的啮齿，也怪不得叫他做巨牙。

听到问话后巨牙仔细打量了一下那个少年，有些难以确信：“首领，我觉得应该是兵级二阶段左右。”

兵级是流浪者对境界的叫法，其实和士卒级一个意思。二阶段则是对应的小境界，也就是中期。

“兵级二阶段么？倒也能用一用。什么异化看得出来吗？”

巨牙再次看去，摇了摇头：“看不出来。”

首领也没为难他，点点头：“那就算了，反正也是给大人们享用的。”

陈路眯缝着眼睛，装作被麻药麻翻的样子，实则他们的话全都一字不落地听在了耳内。当听到“大人们”这个关键词时，陈路感觉到其中似乎有什么阴谋。

原本只是想着把这些老鼠骗出来好好利用一番，但这话一出他不免产生好奇，于是装作仍未清醒的样子，被他们抬回了老巢。

一路上众人都显得无比沉默，这让对流浪者无比了解的陈路感到一丝诧异。要知道流浪者是近乎魔化的特殊人群，他们的内心都是相当暴虐的，很少有安静的时候。这怪异的举动令陈路的疑虑再度上升几分，再联想到刚才的词，他意识到在这群人背后似乎还有人在操控。

“止步！”

正当他思考的时候，队伍前方被两个黑袍人拦住了。陈路睁开一条缝，看了过去。

只见那两个人和陈路之前的装扮差不多，都是一身黑衣，脸上被一层黑布遮盖。前面的衣服上绣着奇怪的图案，看上去像是邪教的样子。

首领恭敬道：“大人，这是今天新到的货。”

两个黑袍人对视一眼，细细扫了一眼被举得高高的、如粽子一般被捆住的人，严肃的神情略有缓和，让出了一条路。

接着一行人似乎走到了地牢样子的位置，没等陈路睁眼，就被重重地扔到了地上。耳边传来铁门关上的重响和铁链锁上的哐当声，不用看也知道，自己成了囚犯了。

似乎笃定这些人逃不出去，门口也没有安排警卫。陈路缓缓睁眼，便见几道铁栏将自己与外界隔离开来。

果不其然，成囚犯了。

活动了下僵硬的四肢，陈路有些庆幸自己表现的太弱，因此他们没给自己上什么束缚器具。环视四周，只见自己大概深处地下不知多深的位置。

头顶上布满了密密麻麻的蜘蛛网，但上面没有一只蜘蛛存在。在废土中一只昆虫都会变异，而现在没有则证明这地牢的封闭性极高，连虫子都活不下去。

陈路跺跺脚，地上似乎铺了一层特质的石板，以陈路近乎校尉级的力量，收了力也没有造成一丝痕迹。墙角处堆放着稻草垫，显然是早就准备好的床铺。

牢房外的走廊内，每隔五六米就点了一个火把，除此之外一片漆黑。若不仔细查看，站在面前恐怕都无法发觉有人存在。

再看地牢的材质，有些偏西方中世纪的复古色彩，离头顶两米处有一扇巴掌大小的铁窗，月光从铁窗中照射进来，才让这地牢不至于太过黑暗。

陈路走到铁栏前，双手紧握猛地一用力，只听“嗡”的一声，栏杆纹丝不动，却震得陈路掌心发麻。

“封魔石？”

陈路一眼认出铁栏杆内夹杂着被称作封魔石的特殊材质，这种材质能阻断魔力超能者的魔力释放。从脚下的触感来看，恐怕也是由封魔石制成的，甚至墙壁都有可能掺杂这个材料。

怪不得这群人敢不设看守，因为就算是校尉级来了都拿这座地牢无可奈何。

正当陈路细细打量着地牢的布局时，阴暗的角落里传出沙哑的声音：“别费劲了，你是出不去的。”

“哦？”

陈路是知道里面还有别人的，但他刚才见这人一动不动的，还以为他死了。闻言陈路淡淡道：“这么说，你试过？”

“哼，我吴风怎么说也是夫长级的高手，若不是中了暗算，这些人怎么会是我的对手。”

那人沙哑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愤怒，但想了想现在的处境，音量又渐渐地低了下去。

夫长级，在小型聚集地中也算干部一类的层次了。没想到这种存在竟然还能被一些最高不过夫长级初期的流浪者抓了？

似乎感受到了陈路不信任的目光，吴风重重的叹了口气，向陈路叙述起了自己的经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