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笑,即便老夫人看在眼中,都不免觉得不容反驳。“若是跟府中众人说清楚,郭嬷嬷不在,我吃睡不好,他们是什么身份也凭跟郭嬷嬷比?”
老夫人清了清嗓子,脸上原本还有装出来的关切,此时也早已经变成了威严。“为人仆者,最忌讳恃宠而骄,这一点祖母应该很清楚。若这一次不给她些教训,下一次她怕不是让孙媳和贺府的颜面扫地,郭嬷嬷留不得。”
沈南卿也丝毫不肯退让。“我...”老夫人揉着额头,很是痛苦的说着:“卿卿是不想让祖母多活两日了?”
“若祖母想留下郭嬷嬷,南卿在贺府的下人面前就没了当家主母的威严。那便请祖母收回南卿的管家之权。”
沈南卿从始至终,都想将这烫手的山芋送出去。没想到今日倒也有了更合理的借口。“如今魏府刚落难,我就收回你的管家之权,那外人会如何诋毁我贺府,这件事断然是不能的。”
没拿到沈南卿的嫁妆和私产之前,这管家之权自然不能收回来。否则全府上下这一月的开支,就是一笔庞大的数目,她断然不能拿自己的棺材本来贴补贺府。“这样吧,让郭嬷嬷留在我思安堂,她不再是贺府的仆人,而是作为我的亲戚。她的一应花销和月钱都由我出,这样旁人也就不会多说什么了。”
贺老夫人想着自己让步至此,沈南卿也不好再说什么了吧?为了郭嬷嬷跟沈南卿闹的太难看也没必要,眼下最重要的就是昌儿入族谱一事。“卿卿,我想明日开祠堂,让...”“卿卿?”
贺知胥从门外快步走来,打断了贺老夫人的话,满脸心疼的走向沈南卿。他双手扬起,似乎是想将沈南卿抱在怀中。不过沈南卿后退一步行礼,不漏痕迹的避开了跟贺知胥之间的距离。“夫君。”
她淡漠的应声,满是疏远。“我听大理寺少卿说你在大理寺内,誊抄了一整日的卷宗。那些卷宗平日都是大理寺司宴亲自整理,事关朝中各位大臣的记录,从不假手于人。却没想到他竟然让你帮他誊抄...”天知道贺知胥听说这个消息后,内心有多复杂?沈南卿能接触到大理寺暗网的卷宗,那便是将朝中各位大臣的一举一动都看在眼中了。可这其中也包括贺府上下的动静...有了卷宗,想弄死祁执很是简单。只是不知道卷宗上是如何记载贺府的...“司大人见我执意不肯离开,给我安排了些活,想让我知难而退而已。”
沈南卿低头看了看袖口处的墨水,随后便笑着看向躺椅之上的贺老夫人:“祖母,您刚刚要跟南卿说什么,我隐约听到了是要开祠堂?”
“卿卿听错了,祖母想说你母亲朝华县主的忌日快到了。”
贺老夫人又何尝不明白贺知胥的这番话,她原以为沈南卿在大理寺不过是跪地祈求了一日,都不曾见到魏相。却不曾想大理寺卿司宴竟然让她去接触暗网的卷宗...那些卷宗是所有官员都闻风丧胆的,沈南卿见过卷宗,无疑是掌握了官员的命脉。如此下去,沈南卿会成为天祁城中无人不想讨好的存在。她自然不敢这个时候提到过继昌儿一事,若是早一时知道这件事,她也根本不会提到让郭嬷嬷回府这件事...“多谢祖母挂怀,母亲的忌日南卿铭记于心,即便府中杂事颇多,力不从心,也断然不会忘的。”
沈南卿点点头:“若是祖母没别的安排,南卿想早点回去休息,明日还要去大理寺。”
“快去吧。”
贺老夫人脸上笑意莹莹,说着便提醒贺知胥道:“我刚刚见南卿走路时很是难受,你抱着南卿回凝香居...”老夫人倒不是关心沈南卿的身体,只不过是想让贺知胥趁机问问沈南卿,今日所誊抄的卷宗是哪个官员的。若是掌握了这个情报,送给夏太后,那贺府可就立了大功了。“辛苦你了,夫人。”
贺知胥说着便上前将沈南卿打横抱起。若是放在平时,她必然不会让贺知胥如此近距离的触碰她。只是今日双腿肿胀,疲惫不堪。他既然想抱,那她倒是省了些脚步,还能让泠娘生生闷气...而此时思安堂偏厅窗户前的泠娘,眼睁睁的看着属于她的胥哥,此时正怀抱着别的女人。他没有任何的不情愿,相反还是低头含笑,不知道在跟怀里的女人低语什么。他明知道自己就在偏厅,却还敢抱着沈南卿离开。如此这般视若无人,只怕平时没少这样抱过沈南卿。越想越觉得委屈,眼泪如断了线的珠子一般止不住。她入府这几日不曾见过昌儿一面,只知道她的昌儿在阁楼上苦读诗书。可今日贺老夫人竟然将贺云骁那个野种请过来,给他做秋千摇椅和木马,让他吃美食,选新衣服。他们祖孙二人笑声不断,一口一个祖母的乖孙子...完全忘记了她的昌儿才是胥哥的亲生儿子。“不行,我泠娘绝对不能眼睁睁的看着我的昌儿受委屈。”
想到这里,泠娘擦干脸上的泪水,悄悄出了府。...“夫人,我看你手腕红肿,今日定誊抄了不少卷宗。”
贺知胥看着觉夏和识秋不停的替她忙活着,没问到想问的问题,哪怕在这里碍事,也不肯离开。“也就只抄了一位官员的卷宗。”
沈南卿自然知道他要问的是什么...“可是我们天祁城中的官员?我很是好奇,都说暗网的情报大到密谋筹划,小到丫鬟小厮的一日三餐,不知道可是真的?”贺知胥的暗示已经很是明显了,以沈南卿的聪明,她再装傻可就不妥当了。“更甚。”
沈南卿疲惫的揉了揉额头:“司大人不过是看我心诚,借此来考验我。关于卷宗一事,我一个字都不能透露。否则司大人不悦,我外祖父危。”
沈南卿的这番话暗示也很是明显了,贺知胥再问下去,那便是不关心魏相的安危了,也就只好作罢,起身告别。“夫君,我明日午时之后还要去大理寺,所以明日上午要在院中休息,还望夫君跟祖母说一声,府中大小事物,劳烦祖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