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无比漫长。贺老夫人心想事成,睡的无比安稳祥和。跪在门外的泠娘被冻的瑟瑟发抖,裹着被子监督她学规矩的郭嬷嬷却打起了鼾。阁楼之中的贺世昌一夜未眠,时不时透过窗户看向跪在寒风中的娘亲,忍不住抹抹眼泪。心里只想着再也不要曾祖母了,他不想让娘亲受委屈,更不想整日被困在阁楼之中...于此同时,凝香居内外,识秋和李嬷嬷各自守在门前,互相忌惮着对方。房间内,贺知胥沉沉睡着,蜷缩在他身旁的沈南卿却一夜无眠。她浑身青紫遍布,即便裹着厚重的被子,却也丝毫感觉不到暖意。在小轿中,祁执以觉夏的性命逼她做尽屈辱之事,她不曾反抗,一一照做。祁执见她呆若木鸡,很是无趣,才放她这一遭。当时她整个人都冻僵了,甚至连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仿佛前世临死前的感觉又重新回来了,让她很是窒息和绝望。觉夏背着她一步步回到凝香居,吃力的从窗户中将她送回房间里。房内暖炉旺盛,暖气逼人,再也不是巷子里的黑暗和绝望。她庆幸自己躲过这一劫,没有被贺知胥糟蹋,没有被贺老夫人发现端倪。她本应该露出劫后余生的欢喜,可想想,祁执如此疯魔,她掌控不了这个男人,那就还会有下一次,很多很多次这般的折磨。她之后还会如此幸运,能顺利躲过吗?“卿卿?”
贺知胥缓缓醒来,头疼欲裂,他用力的揉了揉额头,看到沈南卿蜷缩在角落中,满脸泪痕,他慌张的坐起身看向自己的下半身。“你醒了,那就回枫林苑吧,我想静一静。”
沈南卿掩去满脸的泪痕,面无表情的送客。“我...是酒有问题,我没想过...我...”贺知胥一眼就看到她脖颈见的青紫,她本身就肤白如脂,肌肤轻轻一碰就很明显。可她脖颈间的青紫颜色深重,他是有多癫狂才能在她身上留下那么鲜艳的痕迹。“我累了。”
沈南卿不想跟他周旋,今日这一切都只能算在他的头上。刚好可以恶心他和泠娘,又可以让贺老夫人暂时收手不再撮合她和贺知胥。“卿卿,对不起。我不该如此待你,可是我真的不清楚自己做了什么。”
贺知胥用力的拍了拍他的脑袋,看着她满是破碎感的蜷缩着,心里莫名觉得心疼。他之前对她全是利用,因为不曾跟她有过亲密接触,对她下蛊虫也好,还是任由泠娘送她催发蛊虫的香囊也好,他从未迟疑过。可今日他碰了她...虽然是做了正常夫妇该做的事,可不知道为何他只觉得心虚愧疚。“你我本就是夫妻,你又何必说对不起。我预想之中的洞房花烛不是这般,所以有些难以接受。”
沈南卿摇摇头,指向门口:“叫走李嬷嬷,我要洗漱。”
“好,我这就走,你好好歇着...”贺知胥匆匆拿起地上的衣服,临走之前一把扯下床幔上的香囊,这才让李嬷嬷开锁。“觉夏识秋,你们好生照顾少夫人。”
贺知胥在两人面前停下脚步,一番思量后,才留下一句话匆匆离去。觉夏和识秋跑进房内,还不曾开口便哭红了一双眼。“少夫人...”“觉夏,你口无遮拦,惹恼了摄政王,我才有了今日之辱。”
沈南卿将身上的被子扔向一旁,面无表情的起身走向书案前:“你在我身边,只会给我带来无尽的麻烦。我修书一封,你从哪里来的,便回哪里去吧,我身边留不得你了。”
“少夫人,是觉夏鲁莽了,可是觉夏不能走。我答应过朝华县主,这辈子都要守在少夫人身边的。”
觉夏心中本就惶恐和愧疚,她知道少夫人定会强颜欢笑,说她无事。却不曾想少夫人会如此动怒,要赶她离开...“少夫人,觉夏知错了,您就让她留下吧。”
识秋也不可置信的看着如此决绝的沈南卿。以往的少夫人,从不会对她们说一句话重话,即便她们又蠢又笨帮了倒忙,少夫人也总会安慰她们,说一声她无事。“识秋,你今日虽然没犯错,可你却也什么都没做。我之前留你们两人在身边,不过是看在母亲的面子上。可如今你们保护不了我,我只能自己去寻能护主的仆人。你跟觉夏都回丞相府,自寻出路吧。”
寥寥几笔,结束了她们主仆的情分。她依旧目不斜视,不去看跪在地上的两个泪人。“少夫人,就让我们留下来吧,我们在厨房或者浣衣坊,日后绝对不拖累少夫人,只求少夫人不要赶我们离开。”
觉夏和识秋从未见过沈南卿如此冷漠的样子,她们知道沈南卿不是在开玩笑...“非要让我把话说那么清楚吗?你们两人身为仆人,却看遍了我最卑微屈辱的样子,你们在我身边一日,只会让我觉得我自己很无用。”
沈南卿转过身去,深吸一口气,继续道:“只有你们离开,我或许才能走出阴霾,否则我日日夜夜深陷其中,你们想眼睁睁的看着我去死吗?”
尽管觉夏和识秋两人坚持不肯离开,可沈南卿心意已决,也容不得她们再三纠缠。惊动了贺府管事徐叔夫妇,强硬的将两人赶出了贺府。“少夫人,她们一老一小在您身边伺候...”“没事,我看她们两人面善,定是忠仆。”
沈南卿打量着两个新入凝香居的丫鬟和嬷嬷,对于人选,她倒是无所谓。“往后你就叫贺丁,贴身照顾陪伴小少爷,做他的书童。”
沈南卿又将目光看向一旁的小厮,她记得前世缠绵病榻时,他许是平平无奇,不得贺知胥看重,被安排来看守凝香居。他倒算是恪尽职守,哪怕自己即将要死,他也依旧一口一口夫人的称呼着她,不曾有过任何的不敬。今日她抬他做书童,也算是还他前世对自己的敬重了。“多谢少夫人,多谢少夫人厚爱,小人一定凡是以小少爷为先,绝对不辜负少夫人的厚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