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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瘦了?
陈平开口道出的这三字重若万斤,一下一下的敲在众人的心头。 尤其碎星门的诸多修士,更是惊疑不定的移动目光,往自家老祖的身上看去。 一般低阶修士面见高阶,除非嫌活得太久,否则绝不会如此孟浪和唐突。 “不曾想当年荒岛一别,再会时竟是兵戎相见。”折纤腰以微步,宫灵珊走到陈平三尺之前,轻扬下巴,冲着他极其平静的说道。 “……” 这下,真真正正的使场上所有修士为之动容,俱是满脸的震惊和愕然。 两人的对话仿佛是阔别多载,且有过故事的情侣啊! 陈平心底警觉,时刻提防宫灵珊施展丹域神通的同时,嘴角噙着一丝苦涩的道:“上宗不分青红皂白的攻击浮戈山,我身为陈家长老,必不能去做束手就擒的蠢事。”
“总而言之,眼下这番局面非我所愿。”
看着极意天雷阵酝酿的紫色雷电,宫灵珊微微一笑,杏唇轻启道:“这里人多眼杂,你随我来,对了,本长老回来之前,任何人都不得动手。”
“什么情况?”
樊赤燕眼睛一缩,一时疑云丛生,宫灵珊最后一句话显然是在叮嘱他。 但灭墙头草陈家满门,可是宫灵珊极力主张的。 他的祖父樊老祖,觉得还是以安抚为主,压根没想铲除海昌。 而宫灵珊最终不知用什么手段说服了祖父,这才有了现在,碎星门灵舰兵临城下的一幕。 宫师叔总不会是因爱生恨,借宗门之力报己私仇吧? 樊赤燕心里犯起了嘀咕,决定再观望观望。 指不定宫师叔打着出其不意解决陈平的念头。 毕竟,海昌陈家的筑基虽然不少,可能对他们产生致命威胁的,也只有掌控三级阵法的陈平一人而已。 除掉他,陈氏断无活路可言! 对宫灵珊私下谈一谈的要求,陈平却是无动于衷。 双手好整以暇的合拢,目送宫灵珊往新月谷的方向走去。 “你不放心?我若要杀你,现在就可以动手,用的着使阴谋诡计?”
宫灵珊面色一沉,转过头不愉的道。 “阵在人在,阵亡人亡。”
指着山腰的方向,陈平咧嘴一笑,悠悠的道:“灵珊有何指教,我们就在山中谈即可,这法阵,陈某是绝不会踏出半步的。”
“当年的你可是胆大包天,今日一见,倒是越活越谨慎了。”
美目里的寒霜一闪而逝,宫灵珊淡淡的说着,身子转回,无所谓的道:“浮戈山你熟悉,你选个僻静的地方吧。”
“甚好。”
陈平松了口气,摊摊手道:“灵珊,请。”
“平郎!”
薛芸握住了他的衣角,脸上写满了担忧之色。 “无妨。”
陈平拍了拍她的手背,脚尖一点滑出几十丈,与宫灵珊一前一后消失在一条小径之中。 他十分清楚,宫灵珊所忌惮的,只有全力开启的极意天雷阵。 但哪怕三级阵法,也不过是他表面展示的手段。 若以珊瑚法相偷袭此女,鹿死谁手还未可知。 当然,不到生死存亡之际,法相攻击是万万不可施展的。 因为一旦动用,为了保密,他务必要留下碎星门的一干人等。 甚至包括陈家的一众…… 家族墓园内,一张玉石桌旁,陈平和宫灵珊分别落座。 “此地是你陈家历代先人的安葬之所?”
宫灵珊环顾四周,声音冷漠至极的道。 “宫前辈误会了,晚辈没有别的意思,纯粹觉得这里比较安静罢了。”
陈平煞有其事的一抱拳,恭敬的道。 墓园离山巅腹心的大殿约莫七、八千丈的样子,就凭宫灵珊元丹初期的神识,极难发现那里的端倪。 “宫前辈?”
宫灵珊神色一动,面带讥讽的道:“怎么不继续喊灵珊了?”
“晚辈先前再度见到前辈真颜,心绪过于激动,莫怪莫怪。”
陈平抿抿嘴,无比真诚的道。 “短短二十年,你便从初期一步跨入后期,还在家族驻地布置了三级阵法,以及为阵法储备的灵石,哦,对了,还有一门玄品下阶的天罗至阳妙法,陈家这些年机缘匪浅,难怪实力增长的如此迅速。”
宫灵珊婉婉道来,然后直盯着他的面庞,仿佛妄图看出一些破绽。 “家族确实偶然收获了一笔不小的资源。”
陈平并不否认,轻笑道:“不过哪有宫前辈福缘深厚,与成就元丹之身相比,区区修炼资源算的上什么?”
实际上,他早已修至筑基大圆满,但此刻紫薇敛息术加身,宫灵珊却是察觉不了的。 至于天罗至阳妙法,随着兑换此术的族人愈加庞大,终究是隐瞒不住的。 碎星门在海昌岛,可安排了不少眼线。 消息是本族长老惠秋烟传回去的都不一定。 “你知道我为谋求一颗清虚化漏丹,付出了多沉重的代价?”
宫灵珊脸色一寒,旋即话锋一转道:“你能执掌陈氏大权,想必神通还在雷灵根的陈兴朝之上。但你还是太大意了,我若使出元丹修士的丹域攻击,你今日必死无疑。”
“嘿嘿,晚辈敢独身跟着前辈过来,怎么会没有自保的把握。”
陈平从容不迫的道:“况且宫前辈心存杀我之心,也不必多费口舌了吧?”
“宫前辈有什么条件,大可以摆在明面上,大家坦诚相待的谈一谈。”
“坦诚相待。”
陡然间听到这词,宫灵珊眼中划过一丝愤恨,清冷的道:“我要陈家为我所用!”
陈平心中一动,缓缓的道:“请前辈言明。”
“逆星宗孽障倒行逆施,你陈家装聋作哑,两边讨好,本宗这次原本是要杀鸡儆猴,移平海昌岛的。”
宫灵珊望着天边,幽幽的道:“不过,如今我改变主意了。”
“逆星宗与我之间,有着不死不休的仇怨,而海昌陈氏,除你之外,其他人并非罪大恶极。”
“当年之事千错万错,都是晚辈的错。”
陈平低头一叹,老老实实的道。 没办法,谁叫此女现在是元丹境界。 “我给你一个赎罪的机会。”
宫灵珊狠狠剐了他一眼,轻飘飘的道:“当初你乘人之危要走了我的换颜术,以及一枚二道纹筑基丹,眼下,便拿完整的天罗至阳妙法补偿吧。”
“另外,你私人赔偿我二十万灵石。此番晋级,我欠了极多的外债,一时半会也没法还清。”
“功法晚辈定当双手奉上,但二十万灵石……” 陈平皱了皱眉,摇头道:“数目太大了。”
“哦?”
听罢,宫灵珊似笑非笑的道:“刚才你还夸下海口,准备了驱动三级阵法攻击数十次的资源,莫不是吓唬我的吗?”
“前辈还在海昌岛做客,我怎敢动用阵眼内的灵石。”
陈平一板一眼的道:“二十万,我可以分个三、四十年付清,前辈意下如何?”
“好。”
眼眸一眯,宫灵珊痛快答应,继而又道:“第三个条件,五年内,你陈家务必率领十位筑基,前往战场,同本宗一起围剿金瑞岛!”
“不可能。”
陈平果断的回绝道:“宫前辈换个条件。”
“你当真要做那万年不倒的墙头草?”
宫灵珊显然没预料到陈平竟拒绝的如此干脆,面色随之一怔后,阴森森的道:“你认为区区一座三级阵法能抵挡两位元丹修士的合击之力?”
“宫前辈息怒。”
陈平眨巴着眼,委屈的道:“陈家暂时是我做主,但大长老离去前,千叮咛万嘱咐,告诫我不要参与贵宗和金家的道统之争,一切等他回来再说。”
“陈向文?”
宫灵珊秀眉一蹙,疑惑的道:“他去哪里了?”
“大长老……” 犹豫不定了好一会,陈平才支支吾吾的开口道:“他老人家外出寻求结丹机缘去了。”
“嗯?”
宫灵珊心中一突,凶光闪烁的道:“你敢诓我,以他即将抵至大限的岁数,根本不足以他晋级元丹。”
“宫前辈健忘了。”
陈平笑眯眯的道:“本族不是获得了一笔可观的资源嘛,他老人家拿走了部分远渡双城海域,所以一半的成功几率还是有的。”
“你在威胁我?”
宫灵珊冷眼一瞥,庞大的神识瞬时罩住了陈平,一头瀑布般的黑发无风自舞,一字一顿的道。 “五千六百丈左右的神识之力么。”
陈平了然于胸后心底冷笑不止,但表面仍装作摇摇欲坠般,大口喘着粗气。 “宫……前辈,晚辈所言句句属实,待大长老回族,贵宗再和他商议共讨逆贼之事吧。”
受锢于四面八方的压力,陈平艰涩的开口道。 “哼。”
下一刻,宫灵珊撤回了压迫住他的神识,语气一下变得慎重的道:“两年前,我和樊师兄联手大战金照恒,虽重创了那贼人,但樊师兄也受了不轻的伤势,没有十年八载,休想复原。”
陈平不明白宫灵珊道出这番话的意思,于是两眼一缩之下,并没有回应。 金照恒虽是战力强大的剑修,但终归只是元丹初期。 樊老祖一个元丹中期,加上拥有灵体,比普通同阶强出一线的宫灵珊,怎么会压不住金照恒,甚至其中一人还受了重伤? “他斗法时,与本命灵剑化作了一体。”
宫灵珊仿佛回忆起了大战的过程,声调抑扬不平的道。 “什么!”
陈平面色大变,“嚯”一声站直了身子,这下真轮到他紧张了。 本命灵剑和肉身水乳融汇,浑然天成,是为人剑合一。 根据宫灵珊的描述,金照恒已破入了剑修的第三大境。 心生滔天波澜的同时,他不得不承认,自己之前小觑了此人的剑道天赋。 百来岁的第三步剑修,这是何等的夸张离谱? 几乎不亚于他前世略有耳闻的某些顶级剑道天才了。 但那些天才的背景可比金照恒不知强了几倍,个个参悟天品剑术,以法破境,才一举冲入了人剑合一的境界。 陈平深深地吸了口气,抚平情绪,阴阴的道:“金照恒极有可能身怀天大的秘密,贵宗并未将此事上报给揽月等金丹宗门吗?”
“你都能考虑到的对策,我岂会不试?”
宫灵珊面露沉重之色,道:“樊师兄第一时间便给揽月宗汇报了大战的经过,但消息宛如石沉大海,迟迟得不到回应。”
“不过,据说顾真人亲自去了一趟金瑞岛,然后也没有后续的动作了。”
“我知道你在怀疑什么,但金照恒使用的剑术最多只是玄品中阶,否则,我如何还能完好无损的站在这里?”
“不是天品剑术,难不成此人的天赋竟达到了那等可怕的地步?”
陈平脸色青一阵白一阵的自言自语道。 剑修五境,每突破一境,实力都将得到无与伦比的加强。 那金照恒估计是才触摸至人剑合一境的边缘,不然宫灵珊,樊老祖绝无幸存的道理。 一般剑道天才,彻底领悟人剑合一境,也许需要五十年左右。 但以金照恒的恐怖天赋,最多三十年时间便够了。 更令人绝望的是,届时,他的修为八成还会再进一小阶。 “此子不除,这片海域将永无宁日。”
玉手作势一砍,宫灵珊厉声道:“海昌陈家若不愿受逆星宗奴役,就该与本宗合作,把其扼杀在元丹初期。”
“宫前辈见谅,在下实力低微,怕是帮不上忙的。”
陈平耸耸肩,镇定的道。 其一,金照恒和他之间没有非报不可的血海深仇。 其二,如果金照恒的神通真强大到他不可匹敌的程度时,他完全可以选择远离陈家海域,甚至离开元燕群岛修炼界。 皓玉海广阔无边,他还担心找不到一处安稳的修炼之地不成? 这不是逃避,而是他本心所指。 任何一切的人或外物,在他心中,都不配成为别人拿捏他的把柄。 唯我独身真自在,无牵无挂乐逍遥。 见陈平一副油盐不进的样子,宫灵珊不禁面若寒霜,该说的,不该说的,统统摊开了,可此人的态度依旧不冷不热,实在叫她憎恶不已。 “宫前辈,这里间内含天罗至阳妙法的全篇修炼法门,以及五万灵石,剩下的十五万晚辈每隔几年,会派人送上贵宗。”
递上一个储物袋,陈平淡淡的道:“假若前辈对功法内容不放心的话,晚辈愿意发下道心誓言。”
“不必,陈家破财消灾的美名早已享誉附近海域。”
宫灵珊冷冰冰的打开储物袋察看了一下,忽然间,星眸弯弯的展颜一笑道:“你的儿子,还在碎星门等你。”
短短一息时间内,陈平神色变了数遍,最终风轻云淡的回应道:“宫前辈的玩笑开大了,当年晚辈生怕给前辈带来更深的伤害,每次都会施展锁精封阳术克制自己,怎会造成如此荒诞的结果,再者……” “漏网之鱼呗,信不信随你。”
宫灵珊一下打断了陈平的话语,脸色蓦然恢复冷漠后,一根散发着无尽寒意的冰弓出现在脚底。 “记住,就算碎星门有朝一日飞灰湮灭,你陈家也要先给本宗陪葬!”
话音一落,宫灵珊踏着冰弓朝山下射了过去。 陈平面无表情的眯了眯眼,不疾不徐的遁光跟在她身后。 “回宗。”
只见宫灵珊简洁至极的命令道,接着毫不停顿的飞进了船舱。 “宫师叔……” 樊赤燕和黄予冠不由面面相觑,这场声势浩大的灭族行动,竟这样虎头蛇尾的结束了? 陈平到底和本门的太上长老谈了什么? 莫不是她顾及旧情,不念大局? 种种疑惑之下,樊赤燕的眼中附带了一丝不满,决定要将今天发生的一切如实汇报给祖父,让他定夺。 凶狠狠地在陈家筑基身上分别逗留了少许,跟着,樊赤燕等人不情不愿的跳上了灵舰。 “轰” “轰” 灵舰羽翼重新生成,从地上悬浮起来,刹那间冲进云层,远远的只剩下了一个小黑点。 …… “小鲵,你的感应准确吗?”
船舱顶层的封闭包厢,宫灵珊摸着手腕上的灵兽镯,发了一道神念问道。 “嗡嗡” 伴随空气一阵微弱的波动,宫灵珊识海之中出现了一道回应。 “隐藏了筑基大圆满的修为便罢了,他的身上竟还有能威胁到我性命的底牌。”
宫灵珊黛眉一紧,不可思议的呢喃道。 浮戈山上,她三番五次的想要擒拿或灭杀陈平,都被小鲵阻止了。 本着对灵兽的信任,宫灵珊强行按耐住了冲动。 因为她饲养的这头灵兽是月蚀骨鲵。 此妖是天妖血脉,十多年前在一处秘境内发现的,当时才一阶中期。 虽然其战力相对孱弱,但天生具备超强的感知力,还在水灵根的元丹修士之上。 正因为月蚀骨鲵的特殊神通,她才险险避开了金照恒的人剑合一,不然,重伤在剑下的就是她,而不是樊师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