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如此认真细致的看她,也是第一次笃定,顾夜心的确是个漂亮女人。李贺脸上的热气不自觉又蒸腾了几分。他不动神色的深呼吸一口,也不理会她,绕过她直向前走去,顾夜心他在身后咯咯的笑,赶忙追了上去。白桐住的地方当真好找,李贺他们到的时候,院门微敞,院子里寂静无声,像是没有人。李贺推门而入,在院子中间站了站,苏同立即扬声道,“有人吗?”
不多一会,房屋里面随即传出来一阵咳嗽声,边咳边道,“进,进来吧。”
李贺和顾夜心对视一眼,走上前去,掀开门帘,一股浓重的药味随即迎面扑来。顾夜心左右看了,屋子里面陈设简单质朴,收拾的很干净的样子,几乎一尘不染,可见房主人实在是个细心人。正在这时,里头一阵悉悉索索,一位素衣姑娘随即从里头走了出来。她看起来像是生病了的样子,病容憔悴。她只披了单衣,咳嗽的厉害了,不得不依着柜子停下来稍作休息,待抬起头看见李贺的打扮,姑娘明显一愣,抓着门框的手顿时泛了白。顾夜心往后一步,悄无声息的站到了一边。“你们,你们是谁?”
姑娘有些紧张,颤抖着问,李贺道,“我是大理寺少卿李贺,敢问姑娘可是叫白桐,谢元珍的贴身丫鬟?”
白桐瑟缩了一下,点点头,“咳咳,没错,我是白桐。”
李贺道,“今日本官前来,乃是为了一桩杀人案。王奇这个名字,姑娘该听过吧。”
白桐瞳孔猛地一缩,倏然跌坐了下去,在一旁一直观察白桐的顾夜心手疾眼快,几步上前扶住了白桐。“你不要紧吧”,顾夜心一边问,趁势在白桐的手腕上摸了一把,白桐仿佛是受了惊吓,一边大力的咳嗽一边借了顾夜心的力站起来。“我,我没事,只是前几日受了风寒,让大人见笑了。”
她垂了眼眸,不敢直视李贺,顾夜心赶忙扶了她在床上躺了,又退到了李贺的身后。李贺皱了皱眉,自己找了一把椅子,在白桐床前坐了,道,“看姑娘的样子,应当是认识王奇的。日前王奇被发现死在了柳源河边,我们核实了王奇的身份,根据证言,有人见过你去找王奇,姑娘对此可有什么说的?”
白桐一惊,“有,有人见过我?”
她惊慌失措的样子毫不遮掩,不知是不是病中的缘故,她脸色灰白,低垂着眉眼,看起来像是内心挣扎许久,才终于抬起头,下决心道,“大人既然能找到我,说明大人对于王奇的身份,大致都已经摸清楚了。”
李贺点头,“不错。”
白桐咳嗽两声,虚弱的靠在身后枕头上,抬头盯着顶账看了许久,道,“一年前,我家夫人忽然要立遗嘱。她规定如果找不到自己的亲生儿子,就把财产全都给乔管家。”
“当年夫人出来的早,对家乡的记忆已经模糊了,我们虽然派了人去,可镇上的人都说他们搬了家,不知去向。”
“我以为夫人的亲生儿子是找不到了。乔管家跟了夫人这么多年,早就是有情人,况且这乔管家为人正派又有头脑,这财产给了乔管家,我们这些做下人的还有那些商号上的掌柜伙计也等于说是托付给了乔管家,实在是最好的一件事情。”
白桐说到这,微微皱起了眉眼。“如果事情到了这里就结束,该有多好。那一日,夫人忽然让我去不起眼的赌坊物色一个小混混,我虽不知道夫人何意,还是照着夫人的吩咐办了。”
李贺问道,“这人就是王奇?”
白桐点点头,“没错,王奇这人,家境贫穷,父母在时,尚且有人管,后来父母双亡,他索性就住在了赌坊,很少进城,跟夫人说的不起眼的条件完全符合。我找到他之后,又按照夫人的意思给他租了院子让他单独居住,我不明其意,便问夫人,这才知道夫人的愿意,竟然是要这王奇假扮夫人的亲生儿子,以试探乔管家对夫人的感情。”
李贺和顾夜心都一惊。李贺顿时转过门道来,“那个失足跌下山摔死的,居然是王奇?”
白桐点点头,道,“我按照夫人的意思,训练了他两个月,举止做派还有口音虽然还有些差距,可已经看不出他是本地人了。做好了这些,夫人便按部就班,接他入了府。”
“王奇进府之后,我仔细观察了乔管家,没发现乔管家有什么不对劲的地方。王奇进府的第二日,夫人说是少爷远道而来,要派人陪着少爷出去逛一逛,那日乔管家本来不在家的,是夫人专门叫人把乔管家叫了回来,陪王奇出去逛,谁知道这一去,王奇居然就失足跌死了!”
想到当日情形,白桐一脸的害怕。顾夜心在李贺身后听得啧啧称奇,如果是着乔北山杀死了王奇,他到是个胆大的,居然敢以第一嫌疑人的身份杀人!李贺皱了皱眉,“此事为何不报官?”
白桐摇头道,“第一,这王奇本来就是个冒牌货,要是报官事情就败露了;第二,事发后,乔管家说是要去官府自首,说自己没看好,都是自己的责任。他这样说,夫人毕竟同他多年感情,怎么忍心为了个小混混将他送进官府?夫人装了样子悲伤了几日,又派人去找寻王奇的尸体,可是奇怪的是,按照乔管家说的那个位置,怎么都找不到王奇的尸首。派去的人说那山离柳源河最近,最坏的情况,便是尸首跌落下河,顺水飘走了。夫人最终也怕害死王奇她要担责任,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那然后呢,”顾夜心按耐不住,抢着问道,“这之后,你家夫人把财产给乔北山了?”
白桐摇摇头,“没有,在这之后,夫人不知道是为什么,就不太搭理乔管家了。别人都说是因为乔管家的原因害死了夫人的儿子,夫人在生气,可只有我知道,这王奇不过是假装的,哪里来的怨气。”
顾夜心忽的一愣,眨了眨眼,“你家夫人,是怎么死的?”
白桐道,“事发前几日,夫人便觉得有些胸闷,夜里睡不好,一躺下就喘不过来气。叫了大夫来,大夫说因为夫人悲伤过度,心脏不太好,要注意静养,结果没几天,夫人便心脏病发,在夜里去了。”
顾夜心登时瞪大了眼睛。李贺问道,“她平日里有心脏病吗?”
白桐摇摇头,“说不上来是心脏病,可是夫人这些年忧思过甚再加上早年太过劳累,心脏总是不舒服,大夫也一直有在开养心的药给夫人。”
顾夜心若有所思不说话,李贺又问了些别的,天色已经不早,众人便准备回去。临离开,顾夜心又进了一趟房间,过了好一会儿才出来。出了白桐家的院子,李贺问道,“你进去做什么了?”
顾夜心道,“我去问谢元珍生前都是哪个大夫在给她看病。”
李贺不自觉停下了脚步。他和顾夜心对视一眼,不确定道,“你不会是怀疑,谢元珍的死因吧?”
顾夜心眯了眯眼,“你不觉得奇怪吗,王奇又不是亲生的儿子,谢元珍居然为了他的死因心脏病发而亡,这说不过去啊;再说,今天杜建生父子来谢家,你也看见乔北山的反应了,如果是个正常人,这少爷不是都死了吗,怎么就又冒出来一个?他居然还就叫人家在家里住下了,这不奇怪吗?”
李贺琢磨道,“也许,乔北山知道王奇是个冒牌货呢?”
顾夜心笑,“那他是什么时候知道的?是从一开始就知道的,还是王奇死了之后才知道的?这之间的区别可大了去了,总之,王奇死的不明不白,谢元珍也死的不明不白,这都死了两个人了,面对官府上门,乔北山居然还这么淡定,说真的,我以为我脸皮就够厚了,没想到天外有天啊。”
李贺瞪她一眼,“什么话!”
顾夜心倒是不在意,“怎么了,脸皮厚心理素质才好,遇事不惊慌遇人不胆怯,这脸皮厚在我这里可是个褒义词呢。”
李贺说不过她,索性由她去,顾夜心说了那大夫的名字,要李贺去拿谢元珍的脉案。李贺应了,众人正要打道回府,忽的一个小孩子猛地从顾夜心身边跑过去,速度太快碰了她一下,顾夜心一时不防,被撞的眼看就要摔跤,亏得李贺手疾眼快,一把就扶住了她。“没事吧”,李贺上下打量她一眼,忙的问,顾夜心摇摇头,回头去看那小孩子,只见大道宽阔,哪还有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