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夜心小心的取下了顾湘湘面上的纱巾。顾湘湘整个人一直在抖，半点都不敢看顾夜心。面纱终于落下，露出顾湘湘的容貌。来之前，顾夜心想象过顾湘湘的容貌，现在看见，还是有点意外。据说顾湘湘是被火烧伤的，伤处在右脸上，特别大的一块，呈椭圆形，几乎占据了右脸的全部。好在是没伤着眼睛。顾夜心搓了搓手，待确定手上温度够了，抚上伤处。顾湘湘一抖，下意识就想躲，顾夜心笑，道，“别怕，我不会伤害你。”

她的声线温暖而低沉，顾湘湘还是怕，可是，她竭力忍住了想逃开的冲动。伤势已经有好几年了。可以看得见疤痕处的肌肤早都坏死了，顾家必定也是请了大夫来给顾湘湘看的，可是这么大又这么严重的伤势，大晋还少有这样医术的大夫。顾夜心的手指在伤处缓缓摩挲了两下，又抚上伤疤旁边没被烧过的肌肤。那些没被烧过的肌肤,细腻柔润，很有弹性，几乎是零毛孔,顾湘湘也不过22，正是肌肤年轻的时候。况她底子很好，这几年料想顾湘湘也没有那个闲情逸致来打扮护肤，那么没被烧过的肌肤还有这个状况，足见她不是不可救。顾夜心评估完了，细心的替她戴好面纱。乍一戴上面纱，顾湘湘像是终于得到了保障，忙的后退了几步低下头，顾夜心顿了顿，回身走到门边打开房门，冲着外边的顾夫人道，“还请顾老爷和顾夫人一同来，我有话说。”

不出一刻，人就到齐了。顾湘湘低着头缩在顾夫人身旁，顾老爷急道，“姑娘可是有决断了。”

顾夜心点点头，“小姐的伤势的确非常麻烦，又经过了这么多年，我刚才看，小姐伤处的肌肤早都坏死了。”

顾夫人一惊，掩了帕子就哭，顾老爷也是一脸悲戚。众人都以为顾湘湘没救了。可沈梦慈皱了皱眉，“夜心，你是有办法的吧。”

旁人不了解，她还不了解顾夜心吗？顾夜心点点头，“办法倒是有。我想过了,就是把顾小姐脸上这一块伤处尽数除去，然后让她长出新的肉来填补这个空缺。这个过程不痛，但是看着有点残忍。况且我也不能保证我就能做到你们心里预期的那个样子，但是，可能总能比现在好。”

“你们自己商量商量，我以前没有见过顾小姐这样的伤患，所以便只能试着来,一切都还在理论阶段。我不会承诺什么，若是治不好，我也不承担责任，一切全看你们愿不愿意冒险。所以你们慢慢商量，若是想好了，便来茶舍找我，到最后若是完全治好了，诊金翻倍，至于翻几倍，我说了算。”

出了顾家，沈梦慈好半天没说话。先前她没见过顾湘湘，自然是对顾夜心有信心。可顾夜心离开之前洋洋洒洒说了那么一番话，她反倒有些没信心了。“夜心，你到底能不能治得好顾小姐？”

顾夜心轻叹一声，“不太容易，但是，总能比现在好。”

这话刚才不是就说过了,说了等于没说。沈梦慈咬了咬牙，忽的停了脚步一把拉住了顾夜心。“要不，你别治了。”

她有些后悔。顾夜心扑哧一笑，“不是你收了人家金条撺掇我来治的吗。再说我都说了，我不承担责任。”

“你说不承担就不承担？不就是一根金条,我还她就是了.我现在很后悔,顾湘湘这个情况很麻烦,咱们好好的日子不过，惹这个麻烦干什么？”

顾夜心看了沈梦慈许久，笑着覆上了她的手。“怎么，担心我啊！”

“废话！”

沈梦慈人本来就长的娇媚，便是骂人，也像是撒娇。顾夜心想笑，忍住了。“你在外头跟顾夫人呆了半天，不会是闲站着一句话都没说过吧？”

沈梦慈嗤笑一声，“那你也太小看我了。我自然是要问清楚顾小姐受伤的过程。”

“简单来说，顾小姐原来喜欢秦家的公子秦有良，秦家公子也对顾小姐一往情深，但是后来冒出个徐家小姐，许小姐也喜欢秦有良，从中作梗之下，秦有良便对徐小姐也有了那么一点意思。正当顾湘湘和徐小姐争夺秦有良的时候，顾湘湘忽然出了意外，她去上香，结果大殿走水，烧伤了顾湘湘。顾湘湘没了容貌，自然再留不住秦有良，秦有良便顺利娶了许家小姐。”

“昨儿顾湘湘难得上街，碰见了徐小姐和其他几位小姐，对方说话不客气出言嘲讽了她，还有人起哄要取下她面上的面纱，把顾湘湘吓得够呛，正在这时候，你们家李大人路过出手相救，顾湘湘回家之后变相寻死，顾夫人这才找到了我。”

听见李贺的名号，顾夜心这才恍然，原来是这回事。顾夜心脸色怪怪的，看不出什么来，沈梦慈撇她一眼，道，“我觉得这顾湘湘也是个可怜人，你如今给了她希望却治不好的话,那人家姑娘可就算是毁了.夜心，我的看法,这病你能治便治，要治不了就算了，你不惹麻烦，顾湘湘，也留个念想吧。”

顾夜心长出一口气，好半天道一声“知道了”。当天晚上，顾夜心一晚上都没睡。一直到天亮的时候，如月来敲门送早餐，这才发现顾夜心一晚没睡，桌上地下全都是书，她正翻书记着什么。“掌柜的，该吃早餐了。”

如月端了早饭放到一边，捡起脚下的书随意翻看了几下，好奇道，“您这是要做什么？”

顾夜心从书里抬起头。她想好了，她要是还不了顾湘湘一个好容貌,那她就金盆洗手,再不给人看病了。“我收了一个病人，得想法子给人去除伤疤恢复容貌。”

顾夜心简单将顾湘湘的事情说给如月听，如月一愣，道，“原来您说的是顾家小姐,顾湘湘吗。”

她认识。不但认识,说起来便有几分叹息。顾夜心初时有些意外，但是一想，都是京中商人女眷，圈子就这么大，想不认识都难。“那秦有良实在是没有良心，事情发生之后不久，他就娶了徐佳荣，而且我听旁的小姐妹说，有传言说法凉寺那场大火，是人为的。”

顾夜心也怀疑过这一点.“那位徐佳荣徐小姐，是个什么样的人。”

如月面上闪过一丝鄙夷，“就冲她这样对待顾湘湘，她能是什么好人。她和秦有良，果真是天生一对。”

顾夜心一愣，回头去看如月，如月向来文静，绝不多说一句话，这还是顾夜心头一回听见如月骂人。还不带脏字。顾夜心禁不住大笑起来。笑够了，小白从楼下来，在门口道一句，“掌柜的，有位顾夫人来楼下等，说是来找您的。”

顾夜心和如月对视一眼，起身下了楼。细细说起来，顾夫人和顾湘湘，实在是长得很像。顾夫人本就是一副好容貌，虽然年过四十，但是保养得益，再加上性子柔婉，说话也绵软细腻，给人一种柔柔弱弱的感觉。顾湘湘大半像了顾夫人。顾夫人一看顾夜心，眼眸里就有泪水，两人各自相见了，顾夫人道，“顾姑娘，我今日前来，是想请姑娘再去一趟，我女儿…她同意您给她治病了。”

顾夜心不由得松口气。顾湘湘心里还有希望，还没完全丧失对生活的勇气，那就还有的救。顾夜心点点头，回头看一眼如月，道，“你去收拾了东西，跟着我一块儿去吧。”

如月一喜，答应一声赶忙上了楼。再到顾家，顾夜心便没有初时那么谨慎了。顾夫人直接引了顾夜心去了顾湘湘的院子，顾湘湘一身月白衣裙，看见她来，紧张的站了起来。顾夜心走到她面前，仔细看了看她，请她坐下后，认真道，“顾小姐，刚才顾夫人来请我，说你已经同意，要我给你治脸。”

顾湘湘眸子瑟缩了一下，没说话，顾夜心继续道，“再我看来，你的脸，是你自己的事情，你的父母不能代替你做主，能给你做主的，只有你的心。所以我现在再问你一边，你想清楚了回答我，你真的想要我给你治脸，即使失败了，你也不后悔？”

顾湘湘垂了眸子，身子有些轻微颤抖，许久之后，点点头。“我，我不后悔。”

她抬头看顾夜心，眸子里一片羸弱委屈。顾夜心虽然是个女儿身，可最是怜香惜玉的，一看顾湘湘这个眼神，她心里越发拿了主意。这回是真考验自己手艺的时候了。顾夜心一笑，点点头，“那便是了，你这病啊，我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