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起冲突时，把几大世家的家主吓的终日惶惶不安，唯恐他们真的打起来，连累到周围的人。叶沐歆连翻白眼都懒得了。只是加快了脚步，远离是非之地。墨北凰立即紧随其后。风流倒是没执意一定要跟上来，不过，他一直用警告的眼神瞪着墨北凰，无声的警告他注意分寸，不准无理。墨北凰呢？理他才怪！该怎样便怎样，刻意做出兴高采烈的样子，打算活生生气死风流。男人！无聊的男人！走出很远很远，半干的河道和小木屋都看不到了，周围一片黑漆漆，触眼所及，全是黄沙。叶沐歆停下了脚步，转过身来，凝住了他。这样冷冷的眸光，分外令人不安。“沐歆。”

墨北凰微笑，声音很温柔。“你是谁？”

叶沐歆却似乎没有注意到他用心传递的善意，直接开门见山的问。“什么我是谁？我是谁你会不清楚吗？沐歆，你怎么了？”

墨北凰眨了眨眼，好无辜的样子，似乎一点听不懂她的话。“你曾经救过我！然后又给了我一刀，那时候，你戴着面具遮住脸，只露出了一双眼，银色的眸子，金色的瞳孔，怎么，想起来了吗？还需要我提醒更多吗？”

叶沐歆语带嘲讽，黑眸微眯着，冷意迸射。风而卷起了墨北凰的暗金色长发，他的银袍随之汩汩而舞，这画面华美到了极致。“你……全都想起来了？”

许久，他才带着微微的叹息问道。一句话，等同于已经承认了某些事。“我的确是全都想起来了，但我很疑惑，你是不是墨北凰？亦或是，墨北凰另有相似的兄弟，长的一模一样，但并非是同一人。”

两个墨北凰之间的差别，实在太多太大，几乎没有共同点。一个冷酷沉稳，一个邪气奔放。一个眼中藏着万年不消的孤寂，一个永远面带笑容，令人心惊胆战。她就是无法确定，才要问上一句你是谁？他却没有立即回答，思考了一会，才轻轻的感叹，“你不该那么早回想起这些事，风流那家伙就是专门来坏事的！”

叶沐歆眼中光芒一黯，“回答我的问题，我问你，你是不是……”“我是。”

他蓦然收敛了所有笑容，当他不笑的时候，他的面容是冰冷的，他的双眼是寂寞的，他的身上，感受不到一丁点活力，宛若年轻的躯体内，住着一个饱经沧桑的老人，经历了世事，看透一切。这一个，才是她所熟悉的男人。这一个，才是她眷恋的那个人。但为什么，依然那般陌生，她无论怎样努力，都没法将两人合二为一，重叠在一起。“为什么？”

千言万语，只汇集成了这三个字。明明心底似狂澜高悬，但话到嘴边，竟然什么都问不出了。为什么为什么，墨北凰，你为什么要那么做？“沐歆，你相信我吗？”

他问，压低的声音，哀伤而令人心碎。“墨北凰，为什么？”

她不答相信，也不答不相信，执拗的想要知道一切的答案。“一切，还不到揭晓的时候，如果你相信我，我有个很好的办法，是最完美而妥善的解决方式。”

他摇头，银眸中忽然现出了一抹浓郁的哀伤，“如果可以，我真的不想伤害你，自你降临的那刻起，我曾立誓，一定要让你快乐。”

哪怕平凡人最简单获得的情感，需要他脚踏遍野尸骸，手染永不褪色的鲜血。哪怕他极有可能深陷万劫不复之地，永生永世如尘埃般沉沦。但只要换回她倾城一笑，一切却也不算什么。叶沐歆撇嘴，“再次封住我的记忆？只当一切没有发生过？”

他浅笑，倒是不意外她会猜得出，他的沐歆一向冰雪聪明，善于洞悉人心。“这是最好的办法！也是最妥协的决定！沐歆，如果你相信我，就让我封住你不该过早回忆起的所有事，将所有的事导入正轨，等到将来，某个恰当的时机出现，你会知道所有的事。”

他走近一步，逼近了些，脸部的轮廓变的清晰几分，“我爱你，我不会做对你不利的任何事。”

他试着去握叶沐歆的手，却见她身子一偏，不漏痕迹的躲开。“为了我好？”

她冷冷的抿着嘴，“你怎么知道什么事是对我好，亦或是不好，即使要选择，也应该由我自己做出决定，无须任何人代劳，我爱你三个字并非是说说而已，也不是单单只有爱那么简单，你觉得你隐瞒掉一切就是爱我的表现？不，我并不那么认为。”

墨北凰沉思，她的话，让他有些无措，因为不知怎么回答，所以只好沉默以对。告诉她一切？不不不，想都不要想。现在绝不是个好时机来坦白一切。他连考虑都不必，一口否掉。但他也清楚的知道，拒绝的话一旦说出口，他和叶沐歆之间的距离，怕是越来越远了。“我再问你，那个时候，你先救我，后又捅我一刀，是什么原因？”

旧患处隐隐作痛，她的心亦是痛楚不止，明知道真相或许更令人难以接受，她还是无法自欺欺人的当做没发生过一切，而心安理得的与墨北凰在一起。她看不清楚这个男人付出的所谓的真爱背后藏的是些什么。爱你，便让你历经磨难，承受痛苦，好不容易伤愈之后，再给你一刀？爱你，便封住你的记忆，换了一张面孔出现在你的面前，将之前发生的所有事都粉饰太平，假装一切没发生过？爱你，便是在知晓了一切之后，还要试图去掩盖真相，就算被反复追问，仍是保持沉默？这便是爱吗？一个爱着的男人，身上背负着无数的秘密，他甚至有力量去封住人的记忆，这样的爱人，她即便是爱着，她真的敢放下心来去爱吗？正如她对墨北凰所说的那样，两个人之间，不是有爱就可以的。信任，有时比爱更加的重要。如果缺失掉了这个，有爱，又能怎样呢？每当他说些什么话，第一个反应先是去考虑这话是真是假，有意思吗？每当他做过什么事，首先要想的是他的本来目的是什么，会不会对自己不利，等等等，有意思吗？就算有再深的爱，在面对这一连串的怀疑时，又能持续多久呢？不，她这个人，天生喜欢追求完美。一份有瑕疵的感情，她不会将就。纵然再喜欢，也不愿意。带着这些随时有可能被触发的怀疑，勉强与墨北凰重归于好，将来有一天，这颗怀疑的种子会被滋养着成长，萌芽、生根，直至变为参天大树，无法动摇。看他仍然不肯回答，于是，她无比肯定的摇头，“墨北凰，我知道找到这儿来是为了什么，但请你不要张口对我说任何事，我不想听，更不会答应。”

她咬紧了牙，恨恨的样子，“尤其是要封记忆的事，更是不要妄想，我的记忆，凭什么你们说改就改，说封就封，你们以为自己是谁？神吗？就算是神，也无权替我做出决定。”

墨北凰眨了眨眼，银眸里充斥着许多许多无法形容的东西。他的神情，有些哀伤。没错，的确是哀伤。有苦不能言，有话不能说，只能默默承受的那种苦涩而哀伤的眼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