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凌天若有所思,想了会,就很干脆的把软剑递给她,只是不放心的交代,“有需要我的时候,一定不要不好意思,小舅舅就在你身边呢。”
“我懂。”
叶沐歆微微一笑,眼儿眯起。随即,她神色一整,眉宇间划过一抹冷厉。软剑,到了她手里,挽出一朵朵华丽而绚烂的剑花。冷兵器里,她最擅长的便是软剑、软鞭,在很早以前,她便有办法将这种极难驾驭的武器玩的花样迭出,宛若身体延伸出来的部分,没有丝毫滞涩之感。她飞身而起,剑锋所向,一道银色的波浪翻滚而起。上百上千朵兰花,同时被斩断,并以同一幅度卷起到半空中,被那剑锋绞成了细细的碎末,飘飘洋洋,落了下来。浓郁的花香,瞬时弥漫的到处都是,闻到鼻端,十分的不舒服。楚凌天眼睛都看直了。别人不觉怎样,只觉得这一手相当的漂亮,一剑毁了视线所及内所有的兰花,连栽种它们的花盆都一起碎裂掉,直接毁成了渣。但楚凌天的感觉明显不一样。他是在叶沐歆最落魄的时候出现在她身边的,那时候,叶沐歆身受重伤,身体孱弱,勉强运功,都会对她的身体造成难以承受的负担,应敌对战,只敢用一个巧劲儿,四两拨千斤。这才过去多久啊,旧患带来的损伤似乎已对她没有任何影响,那一剑,力扫千钧,有稳,有势,有强,真正的强者出手,震慑全场。他很确定叶沐歆的经脉深受被废掉的玄阴灵脉的影响,始终处于一种凝滞的状态。真的有人可以不运用经脉,不修行玄功,仅靠身体便能达到这种骇人听闻的程度吗?楚凌天甚至生出了一种非常清晰的觉悟,如果现在叶沐歆再拉着他对战,即便他运起全部功力,使出浑身解数,也未必能够与她打成一个平手。不知不觉间,他的乖宝竟然成长到了这种程度。她是怎么做到的?在这个过程中,她经历了什么?吃了多少苦?造了多少罪?楚凌天越是想,反而越不敢深想了。那种懊悔的情绪,就与不由自主的骄傲,掺搅在一起。他眼睛瞪的大大的,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画面,可一直为了叶沐歆悬起的心,却慢慢的落回原地。心里隐约有了一丝笃定。从这一刻起,叶家也好,稼轩皇族也好,不管是任何一方想要将脑筋动到叶沐歆头上的势力,都可以靠边站了。他家乖宝用了最短的时间,获得了她一直想要拥有的自保之力。风云已变。只待凤啸九天。叶沐歆在叶家四小姐的小院外大肆破坏,很快,便有不少人听见动静,跑出来查看情况。这些仆人,自然是认得叶沐歆的。一对上那凶光冷冽的眼神,便不由自主的缩了缩脖子,匆匆去给叶芷娥送信。无论二小姐在叶家的地位如何,主子终究是主子。她来找叶芷娥的麻烦,也必然只能由叶芷娥去应付这种场面,任何一个奴才上前去代主子出头都是自讨苦吃。下人们多精呀!联想到之前在墨亭居内发生的事,虽然已过去了挺长时间,可大家全都没忘记呢。这位二小姐,可不是好惹的角色,她连大小姐都照扁,难倒还会对下对下人们手下留情?还是少惹煞星为妙。瞧,有时候,凶名在外,并非是坏事。敬畏敬畏,纵然不敬,有畏亦好。消息传到了叶芷娥的耳中,这位叶四小姐也有天头皮发麻。也顾不得再享受下午茶和小点心了,拎着裙子在房间内走来走去,走来走去,嘴里喃喃念着,“叶二怎么回来了?她不是与爹爹闹翻,一气之下,离家出走,与叶家彻底脱离关系了吗?”
“前阵子还有传言说,爹爹打算彻底将她在叶家除名,只是后来不知为什么,暂时没有付之于行动而已。”
“爹爹对她是伤透了心,家中长老对她也是不抱希望,都是一个废人了,留在叶家又什么意思?”
“她既没娘,也不受爹的宠,还回来干什么?干什么!”
贴身的丫头碧儿见叶芷娥烦躁,轻声劝道,“四小姐,您和二小姐过去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交往极少,虽说没什么交情,却也没有明显得罪之处。”
“你懂什么!叶二在叶家吃了不少苦头,她对叶家的每一个人都恨着呢!有句话叫爱屋及乌,她便是‘恨’屋及乌了,我不能出去,对,不能出去,避开她,不与她正面冲突,她闹一阵,觉得够了,也就肯走了。”
叶芷娥平时对贴身的丫鬟婆子极为温和,鲜少疾言厉色,因此几个近身的奴婢胆子极大,也敢替主子拿主意,想点子。碧儿没有想到,叶二小姐的到来,会给自家四小姐带来那么大的冲击,她分明是方寸大乱,没法思考了。“如果小姐想躲开,奴婢就陪着您从后门走吧,先去三小姐那儿避避风头怎么样?”
碧儿忍着委屈,低眉顺眼的问。叶芷娥还没有回答,忽然听见外院的花匠跑进来,呼天抢地的大叫,“四小姐,四小姐您快点出来看看吧,您的兰花,那些珍贵的兰花,姬美人,富贵满堂,花好月圆,海角天涯……全都被毁了,毁了……”叶芷娥一下子怔住,“怎么回事?”
门外,花匠跪倒在地,不停的抹眼泪,“是二小姐……二小姐在拿您的宝贝花儿撒气,她见到一盆,就毁掉一盆,专挑品种好的,名贵的,开的鲜艳的来动手,四小姐,您快点出去,救救那些花儿,去的快些,兴许救下一些!”
叶芷娥心慌意乱,叶家每个人都知道,她是爱花如命之人,尤其是兰花,更得她的喜爱。院内院外,养了无数盆,有许多是花重金特意从远处搜罗而来,养了好多年,方才见到百花怒放,她在这其中花费心血无数,拿这些花下手,简直就是在她的心头狠狠的插刀子。她狠狠的一跺脚,气急大叫,“她怎么可以这样?有话不能好好说吗?怎么可以毁我兰花!”
花匠郁闷道,“二小姐进门,一句话没说,直接动手,奴才们根本没有反应的时间,她就把花毁掉大半了……”叶芷娥抬步要走,碧儿连忙拦住她,“四小姐,你不是说要去三小姐那儿避避吗?我们该走了。”
再不走,怕就来不及了。叶芷娥慢慢想起了叶二的可怕,想到她身上自带的邪气,想到叶婉月莫名其妙发疯,当众吐露了与青湘的奸情,从此沦为笑柄,又想到了叶芙蓉之死,一切的一切,似乎都与叶二有着斩不断的关系,虽然她一直想不通其中会是什么样的原因,可对叶二的恐惧似乎已在骨血里根治,挥之不去了。迈出的脚步,轻轻缩了回来,她想,或许碧儿说的话是对的,她得离开,避过与叶二正面相对。正在思虑、犹豫,另一名负责照看花房的花匠急匆匆跑了进来,一边脸肿起老高,一嘴血水,说起话来直跑风。花房里养的兰花,都是万金难求的品种,平素里有专人照顾,那是叶芷娥的引以为傲的心血。曾经有个丫鬟不小心擦坏了一株兰花的叶子,叶芷娥又气又恨,叫人狠狠的打了那丫鬟三十粗棍,丢出了叶家,在发生那事之前,这丫鬟算是叶芷娥面前的红人,不然的话,也不会轮到她进花房去办差了,虽是如此,伤了兰花,叶芷娥仍是毫不犹豫的驱逐了她,可见叶家四小姐是如何的爱兰成痴,着了魔一样。花房的花匠,其实是叶芷娥重金请回,专门照看花房的专业人士。他虽然是个男人,却有直接来见叶芷娥的权利。有急事时,无须丫鬟通禀,可以直接闯进房来,而不用像另一个花匠似的跪在门口回话。他哭的鼻涕一把泪一把,样子惨极了。“四小姐,花房里闯进来一个好凶的美人儿,她说要烧了花房,把花全部弄死,小的想去劝阻,却被她带来的一个小男孩一巴掌扇了出来,呜呜呜,四小姐,您当初只说来叶家照顾花儿,可没说还要挨打啊,您瞧,我这牙掉了四、五颗,脸都肿了,说话都觉得疼。”
“你说什么?她进了花房?”
叶芷娥不由自主的尖叫起来。“对,进了花房,样子好美,可是人凶极了,她要我来给四小姐传个话,她说会在花房内等你,如果你不去,她就会……就会……”花匠咬了咬牙,捂着脸,不敢说更多了。“说什么?”
叶芷娥跳起老高,一把揪住花匠的衣服,提了起来。“她说,她会把您最爱的兰花全都绞碎成碎片!一盆不剩,全都连根撅掉,大罗神仙来了也救不活。”
花匠缩了缩身子,尽管是重复,他仍旧十分的不情愿,明知这位小姐爱兰成痴,万一惹恼了她,真要吃不了兜着走的,“四小姐,您要是还想要那些兰花,就赶紧去看看吧,每一株花儿都是价值千金的名贵花种,好不容易孕育成活,花期降至,若是就这么回撅掉了,未免太过可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