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庄村距离绥德县丞的距离不算很远,萧明和张观察没有骑多久的马便到了绥德。放眼望去,这个绥德县的现况并不如自己想象的那般美好,在印象中绥德县城应是到处车水马龙,来往行人摩肩接踵,商人的吆喝声接天连地,酒肆里的伙计端着香醇的杏花酒在交错的酒桌间来往穿梭的面貌。然而,萧明的所见和自己想象相去甚远,眼下的绥德县城虽然不是满目疮痍,倒也是一片萧然,街上没有震天的吆喝声,也没有密密麻麻的人流,只有几个本地人打扮的商人在各自家的店里摆弄些小物件,不过看起来生意很不好,那布满灰尘的门槛上,不知多久没有客人来光顾了。看着这些,萧明心里很不是滋味儿,想着柳永《望海潮》里面的描绘钱塘湖“市列珠玑,户盈罗绮,竞豪奢”的繁华富丽和眼前的景象相比那可真是天壤之别啊,看来战争真的会使一个国家一个城市的经济倒退很多年,不管是战胜方还是战败方皆是如此。“唉......”萧明触景生情随意的一叹,竟不知叫张观察听了去。张观察提紧了缰绳赶到萧明身前笑道:“萧公子作何感叹啊?难不成是因在下强行将萧公子请来县城一事而心有不快?”
。萧明不曾想自己随意的一叹竟然惹的张观察如此一问,虽说这张观察不是什么大官,但好歹是县丞大人的心腹,要是张观察以曲解萧明之意告知县丞大人,那自己就惹上事儿了,想想那林冲不就是因为惹上了高太尉被逼上了梁山吗?自己一定要好好的解释一番才行,萧明勒住了缰绳,对张观察颔首笑道:“观察大人说笑了,小可与观察大人一见如故,对于唐小姐亦是仰慕已久,巴不得有机会能够拜访唐府,又怎会迁怒与您呢,只是萧明一介书生,文不能安邦定国,武不能扩土开疆,空有一身报复却也无从施展。今日看得绥德城萧条异常,百姓贫苦,丝毫没有一方大县应有的繁盛气象,这才悲从中来,不由感慨万千啊”一听萧明谈及这些民生疾苦,张观察脑袋都大了。自己本就是行伍出身,没有接受过高等教育,听见萧明谈及绥德民生,连话也接不上来,只是喏喏点头以为然也。“呵呵,萧兄弟,是老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腹了,萧兄弟心忧百姓,满腹才学,假以时日定能仕途拔萃,成就一番功名”张观察也不知道自己是怎样说出这么句富有涵养的话的,可能是跟着唐县丞应酬时听唐县丞客套过吧。“兄弟?”
萧明一头雾水,刚才的‘公子’怎就变成了兄弟呢:“张观察,您......?”
张文远拍了拍萧明的侧肩道:“兄弟切莫再叫什么观察,刚才你不是说与我一见如故吗,既是一见如故,我俩何不以兄弟相称,老是观察公子的叫着感觉怪生分的”“呃,这......”萧明没想到这古人还真是比现代人仗义的多啊,看来这水浒传里面描绘的两个大汉一见面就是哥哥、兄弟的叫个不停也不是凭空捏造啊,甚至因为这一面之缘两肋插刀也是大有存在啊。萧明看张文远情真意切,不似作假,便允了他,二人也随即试验了一下“张大哥,萧兄弟”叫了起来。说正话间二人便来到了一处朱红油漆刷得通亮的府邸前,只见正门牌匾上用方正的宋体大题着‘唐府’二字。萧明晓是唐梦璃家到了,大门敞开着,门口站着两个体态消瘦的家丁,看是观察大人回来,二人溜溜地跑到张文远面前,点了点头对张文远及萧明做了个里面请的姿势,才又站回了原处。张文远作为县丞唐庆的心腹,可以不经通传自由出入唐府,虽然是在衙门供职,但更多的情况下是充当了唐庆的保镖角色,因为观察和押司一样属于吏,吏在官府的体制里面是没有的,多是地方官员为了便于自己处理政务在民间聘请而来,所以这张文远是归唐庆“所有”的。“大人,萧公子来了”张文远见唐庆早已站在了正门后不远的院子里便大跨步的走到唐庆跟前,向唐庆禀报道。“哦?”
唐庆这才转过身子,将目光投向了站在大门里不远处的萧明。萧明警惕的看了看唐庆,这是一个年过四十的中年男子,一身宽大的便服罩在身上,更加称托出他本人的瘦骨嶙峋,头上有斑斑点点的银丝,整个脸看上去隐约有老年斑的痕迹,双眼凹了进去,看起来就像是快六十岁了一般。也难怪,处于这么一个费力不讨好的职位上,任谁也会吃不消的,绥德刚刚经历战乱,百废待兴,城中的一应设施很多都还没有置备完全,但是皇帝又在天天喊着灾后重建,而朝廷拨下来重建的款项大多也都还没到位,积重的政务压得这个这个刚刚四十出头的男人活生生成了六十男人的样儿,想来也是位清官呐。“萧公子?”
唐庆见萧明神神叨叨的看着自己,探近头招呼了一声。“啊......”萧明的脑海里全部是关于唐庆是个什么样的人的思索,对于唐庆早已走到自己身前毫无反应,这才仓促间失了风度:“呵呵,唐大人在上,草民萧明见过大人”萧明应声跪拜在唐庆身下,态度极为诚恳,这其实也是在为刚才自己的失礼竭力挽救啊。唐庆看着这个态度极其诚恳的少年,心里很是欢喜,在这个重文抑武的年代,很多读书人都恃才傲物,目空一切,但这萧明却是恭谦有礼,关于萧明的才学唐庆也常听城里的人谈及过,马氏萧郎的名头也是略有耳闻。为了表达自己对后生的格外关照,唐庆竟然抛弃县丞身份的架子,躬腰去扶起萧明,这反而让萧明有点儿不好意思了:“大人折煞萧明了,萧明乃一介书生,大人这般抬爱,萧明真真切切是不敢当啊”“诶,萧公子受得此礼”唐庆抚须笑道:“这于公,你是咱们县里唯一有能力在解试中脱颖而出之人,将来定为国之栋梁,老夫为国家礼遇有识之士这又何妨;于私,你曾为救小女险些丢掉性命,我这个年纪在政事上是不可能有什么建树了,唯一的念想就是阖家团圆,要是璃儿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这个老东西还怎么活得下去,你救了璃儿就等于救了我唐某人啊,你说我该不该亲身扶起我的大恩人啊?”
“呃?”
萧明一脸的诧异,没想到唐庆竟然搬出这些个八竿子打不着,看似合理却又无厘头的借口来搪塞自己,更令萧明没想到的是这个‘马氏萧郎’唐庆是怎么想到的,不过唐庆的热情还是深深打动了萧明,大宋朝廷还是贤臣多于奸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