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车厢内窗户密闭,静谧得逼仄。
窗外的街景被雨幕模糊羽化,但光影却还是辗转掠过车内几人的面庞。 宋韵话落后,阮胭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驾驶座的助理倒吸一口凉气,不由从后视镜望了盛聿白一眼,有些好奇老板的反应。 盛聿白已经睁开了眼睛,在宋韵毫不避讳地说他们有过难以释怀的曾经的那一刻,他深沉的眼眸里燃起了无名的火光。 车厢内的氛围,明显得僵冷了许多。 宋韵却不以为意,依旧直言相问阮胭:“阮小姐,听说你和聿白是协议结婚,没有感情的。”“那你能把他还给我吗?”
“把盛太太这个位置,还给我,可以吗?”
“……” 宋韵的话犹如一道晴天霹雳,在阮胭脑子里炸出一片空白。 她心里的涨涩感,突然达到极致,连气息都差点不稳。 就在阮胭不知如何应对宋韵这么直白的要求时,坐在她身边的盛聿白开口了,声音比窗外的雨水还要冰凉:“停车。”
他的语气很不好,近乎冷喝。 驾驶座的助理连忙把车停在了路边。 窗外的雨滴越来越大,落在车玻璃上砸出响声。 车厢内徒然安静了几秒钟,气压明显低了一些。 坐在盛聿白身边的阮胭感受得最为清楚,她注意到男人骨节分明的手握紧了膝盖,似乎很愤怒,但还克制着,所以声音虽然愠怒,却带点轻微的颤意:“滚下去。”
盛聿白说。 话头明显是冲着宋韵的。 可他莫名不爽烦躁的情绪,却清晰地笼着旁边的阮胭。 阮胭惊到了,从他认识盛聿白到现在,也有九年之久了。 还从未见过盛聿白发这么大的脾气。 他这个人,虽然冷淡,脾气却也算是温和的,不会轻易动怒。 所以在阮胭看来,今晚的盛聿白前所未有的反常。 助理听了盛聿白的话,也愣怔了几秒钟。 随后他不敢懈怠,赶紧熄火下车,撑着雨伞绕到副驾驶那边,面露为难地对宋韵道:“宋小姐,您请吧。”
此时车子已经出了巷子,停在主道的路边。 虽然是雨夜,但主道这边来往的车辆不少,且不远处就有一家酒店可以入住。 宋韵倒也是好脾气,哪怕盛聿白让她“滚”,她下车前还是没忘记回头跟后座的他打招呼,“谢谢你载我这一程。”
“盛聿白,忘了跟你说,好久不见。”
“这三年我真的很想你。”
说完这些,宋韵也不去管男人越来越暗沉的脸色,转而对他旁边的阮胭挽唇一笑:“阮小姐,我刚才说的,你考虑一下吧。”
“我这次回来就是为了追回聿白的。”
“任易云!”
盛聿白似乎是听不下去了,重声喊了助理的名字。
身为助理的任易云立马伸手,将宋韵拉下车,语气也冷漠了许多:“宋小姐,得罪了。”宋韵终于闭了嘴,任由助理拉她下车,并把从后备箱拿下来的行李交到她手里。 待任易云再回到车里,盛聿白一声令下,他便将车开走,径直扎进了雨幕中。 整个过程中,阮胭都处于呆滞的状态。 在她看来,刚才发生的一切都太过戏剧化了,好像在电影院看过的那些烂俗情侣久别重逢要破镜重圆的把戏。 阮胭用了很长的时间来消化今晚的信息量。 从宋韵被撵下车后,车厢内便沉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盛聿白面色不虞地靠在椅背上假寐,助理眼观鼻鼻观心地开车,阮胭则神情复杂地看着车窗玻璃上爬满的雨痕。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车子开进了别墅区,雨势似乎也变小了一些。 阮胭交叠在腿上的手正有一下没一下地剐蹭着指腹,她在犹豫要不要问一下盛聿白和宋韵的关系。 很明显,他们以前有过一段过往。 根据两人之间的氛围来看,阮胭猜想,他们之间的开始一定很美好,结局则充满了遗憾。 其实盛聿白有过情史这一点,不是没有征兆的。 先前圈内有过相关传闻,说他曾有过一个白月光。 只是盛聿白这三年的表现让阮胭无视了这个传闻,只当是谣言罢了。 如今宋韵的言行,基本坐实了这个传闻是真的。 阮胭心里像堵了一块石头一样难受。 但回来这一路,她想了很多,已经逐渐接受了这个事实。 并说服了自己,哪怕盛聿白谈过恋爱又怎么样,他和宋韵如今的关系足见他们之间早在三年前就已经结束了。 既然结束了,宋韵说的那些话,便只能算是她的一厢情愿。 这件事究竟会如何发展,还得看盛聿白的态度。 阮胭想,她不能在一切还没有定数之前就先认输。 毕竟盛聿白也是她认认真真喜欢了九年的人,是她的白月光。 当然,阮胭也要顾虑盛聿白的感受。 如果他和宋韵想法一致,想跟她离婚…… 阮胭想,她应该会同意的。 毕竟暗恋六年,结婚三年,她已经很努力地讨盛聿白的欢心了。 如果他还是没办法喜欢上自己,那就祝他幸福好了。 - 黑色卡宴停进了车库,助理先下车,到后座替阮胭和盛聿白拉开车门。 盛聿白先下车,阮胭紧随其后。 夫妻俩一路走到入户玄关也没说过话。 助理把人送到后,便跟盛聿白打了招呼,回家了。 再加上这个点已是夜深人静,家里的佣人也因为阮胭出门前打过招呼,早早歇息了。 这会儿玄关处便只有阮胭和盛聿白两个人。 男人在真皮鞋凳坐下,却并不急着换鞋。 头顶冷白灯光如薄雾落在他身上,使得男人看上去有一些寂寥。 阮胭看着这样的盛聿白,不知怎么就想起了九年前初见他的那一天。 那时候她才十六岁,盛聿白十九岁。 阮家举办了一场晚宴,为阮胭那个同父异母的弟弟阮浩庆祝九岁生日。 就是在那场晚宴上,阮胭被阮浩失手推进了后院的泳池里,差点溺死。 当时的盛家在春萝市上流圈子里还排不上号,盛聿白也和圈子里那些公子哥大小姐格格不入,恰好在后院躲清静。 阮胭落水后,阮浩慌慌张张跑去前院喊人去了。 她因为五岁那年对水留下的心理阴影,痛苦地在水中挣扎、扑腾时,是盛聿白救了她。 虽然他们上岸以后,是第一个赶到现场的令淮烨给阮胭做的人工呼吸,但是盛聿白将她从水里捞起来的这份恩情,阮胭却是一直铭记在心。 那天晚宴结束前,阮胭缓过神来,央着令淮烨带她去找了盛聿白,向他正式道谢。 当时他们在后院找到盛聿白时,他正坐在爬满紫藤花藤蔓的凉亭里。 冷白的月色落在他身上,他的身影看上去,也是像现在这样寂寥。 - “我们聊聊吗?”
阮胭的思绪回笼后,她靠近了盛聿白一些,轻提裙摆,在他面前蹲下了。
男人闻言,并不意外。 毕竟在车上的时候,宋韵已经把话说得很明白了。 盛聿白想,就算阮胭再迟钝,也该猜到他和宋韵的过往。 于是他应了她,音色沉沉的:“好。”盛聿白说话时,视线低垂,悄无声息地落在蹲在他腿边的阮胭身上。 因为灯光的缘故,盛聿白觉得她今晚很像一朵开在雾里的红玫瑰,格外娇艳动人。 阮胭也在看着他,右手肘支在膝盖上,托着白皙的下巴。 她的神情写满认真,一双黑白分明的凤眼似有洞悉人心的力量。 盛聿白不自觉地滚了下喉结,先开口了:“我跟宋韵是谈过。”
“但那都是陈年旧事,不值一提。”
男人一句“不值一提”,顿时堵得阮胭不知道该追问什么好。 不过盛聿白这番说辞,倒是让她心里暗暗松了一口气。 何况盛聿白这算是主动跟她解释,他这么做,阮胭觉得心安了不少。 “聿白。”
她平静开口,娇艳欲滴的红唇朝男人勾出温柔的弧度,“如果,我是说如果。”
“如果有一天,你想和宋小姐重修于好,一定要告诉我。”
“我会配合你离婚的。”
阮胭说这番话,无非是想告诉盛聿白,她没有想要霸占“盛太太”这个位置的意思。 如果他有喜欢的人,他们之间的婚姻关系随时可以终止。 她不会做任何勉强他,为难他的事情。 可阮胭不知道,盛聿白听完她的话,想到的却是不久前她和令淮烨同框时的画面。 令淮烨轻弹了一下阮胭的额头,当时盛聿白看着,觉得他们很像是在打情骂俏。 但他又很清楚,阮胭对令淮烨没那种意思。 阮胭心里喜欢谁,盛聿白早在很久以前就知道了。 所以当她平静地对他说,可以配合他离婚时,他心里的震撼如同地动山摇。 与此同时,盛聿白心里还升起一股莫名的烦躁感。 “你也是。”
半晌,盛聿白才忽略掉心里的异样,看着阮胭道:“如果你想离婚去找令淮烨,随时可以提。”
“……”这次换阮胭愣住了。 她不明白盛聿白为什么会提到令淮烨,但她知道不能让他误会:“我和他不是那种关系……” 他们是青梅竹马,关系很好的朋友。 但也只是朋友而已。 盛聿白当然清楚他们不是那种关系。 只是他也不知道自己刚才怎么了,就想从阮胭口中听到辩解,听她亲口说她和令淮烨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