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一早,县衙门口竟然聚集了十几名老人和孩子。孩子最小的只有几个月大,大的也就五六岁,大冬天穿着一身破布,光着脚站在衙门口。围观的百姓越来越多,大家议论纷纷。“陆大人好心收养何家那丫头,没想到却有人有样学样,把自家的老子和孩子丢到衙门来了,真是缺德!”
“前面那个大娘我认识,城西肖家庄的,儿子是个残废,一直是靠她养着的,可前些日子,她摔了一跤,把脑子摔坏了,干不了活了,没想到她儿子居然这么快就把老子娘抛弃了。”
“这种不孝儿子就该让陆大人判他罪,送去挖矿。”
“也不知道陆大人会不会收下这些老小。”
小婴儿的啼哭声一起,议论声小了下来,但还是有人吐槽了一句:“造孽哦,那么小的婴儿居然就这样被扔在地上。”
啼哭声引来了衙役,衙役打开门一看,差点以为闹民变了,赶紧回去报告陆大人。洛媱见到这一幕也是头疼,她有想过收容所一事会引起一定的波澜,毕竟这等于政府帮忙养孩子和老人。但令她没想到的是,百姓们的反应会那么快,这是真把她当慈善家了。这几个老人干瘦如柴,奄奄一息,一看就是长期处于饥饿状态。有些地方,遇到灾年时,会将家里的老人送到外头自生自灭,把食物留给孩子。但今年这个时候,家家户户刚收了粮,按理也不该闹饥荒啊。刘县丞无奈地说:“大人不如收回成命吧,收容所一事还需再三斟酌,照这样下去,百姓们有孩子不养,有老人也不养,全丢给官府,这还了得?”
“本官确实思虑不周,也没与他们说清楚,收容所并非什么样的人都收的。”
能连夜送来的都是县城本地人,县城就这么大,是谁家的老人和孩子一查就清楚。洛媱打发张思安带人上门,通知家属:“转告他们,本官可以把人收下,但也不是无条件的,一个老人每个月收二十斤大米,十斤蔬菜,一个孩子每个月收粮食三十斤,黄豆十斤,蔬菜十斤,只要他们给粮食,本官就替他们养着了。”
能把老人孩子丢过来的人家,肯定不舍得粮食,否则还不如就放在家里饥一顿饱一顿地供着。“要是他们不给呢?”
张思安问。“那就把人领回家,再告诉他们,收容所只收孤寡,他们想要本官奉养父母照顾孩子也行,除非他们先自戕,等六亲死绝了,本官自会接收他们。”
周围的百姓听到这话就明白收容所没那么好进了,几个原本也有此打算的人偷偷歇了心思。事情闹到最后,洛媱将这几户人家的大名写在了公告栏上,让全县城的百姓“瞻仰瞻仰”他们的“光荣事迹”。洛媱将收容所建在学堂隔壁,那里原本是楚彧故居,被烧毁后成了废墟,顺理成章成了县衙可支配的土地。等建起来后,收容所里的孤儿到年纪了就去上学,学生到一定年纪了就可以利用业余时间照顾老人,形成一个良好循环。不过这都是以后的打算了。洛媱此时最要紧的还是赚钱,没钱寸步难行。豆腐坊的盈利相当可观,这东西便宜,百姓们都乐意花几文钱买几块豆腐回去尝尝鲜。之后又试了几种豆制品,反响都很不错。豆腐坊建起来后,洛媱从永固村那边挑了近一半的犯人过来,全是女眷和孩子。流放过来的犯人创造的收益归郡守府,也就洛媱和梁郡守的关系好才敢这么干,否则梁郡守那一关就过不了。洛媱收到梁郡守的信时,她正在面试一批账房先生。县衙缺人缺的厉害,尤其是财政方面的人才。县衙里这些小吏们也有能算的,但也只会记账算账而已,对财务管理方面一窍不通,更不懂得如何做预算。她要建收容所,竟然没有人可以给她算出一个预算数。所以她只能从账房先生里面选人,他们一辈子只做这一件事,至少在账务方面是专业的。其实她心目中的最佳人选是殷掌柜,可是殷掌柜太忙了,而且他是楚家的人。洛媱可不敢再从楚晏手里抢人了。面试了七八人,洛媱最后只要了一个,一个十分年轻的账房学徒,出乎大家的意料。“大人,小人斗胆,敢问为何选一个学徒而不选小人呢?”
学徒的师父今日也来了,他对陆大人的选择十分不解。洛媱知道他们都有疑惑,指着那名年轻的学徒说:“程耀此人,是本官目前正在寻找的人,并非你们不如他,而是他擅长花钱,而你们只擅长算账,这就是区别。”
众人更加不解:“为何一个账房先生要懂怎么花钱?”
他们学的就是记账算账。“这么说吧,假如苍梧县县衙今年赚了一百两银子,但本官想修路、想建学堂、想建收容所、还想给日子过不下去的百姓补贴一点,那这一百两该怎么花才能满足本官的需要呢?”
一名账房大声反驳:“这根本不可能够,一百两想修路都不够,更别提其他。”
洛媱叹气道:“是啊,远远不够,程耀,你说呢?”
程耀朝众人鞠了个躬,洋洋洒洒地说道:“一百两是很少,但其实想满足大人的需求还是可以做到的,修路可以征徭役,只需要花材料钱,学堂可以找现成的屋子,请现成的穷书生们轮流教学,只需要付出几刀纸的代价……”程耀说了很多,有可行的,也有太过理想化的,但至少他给出了一份不低于九十分的答案。洛媱很满意。她脸上露出笑容,再看其他人的表情也十分震惊,或许他们从未这样思考过问题。程耀的师父感慨道:“从前我总骂他狡猾,心思太多,不适合干账房这一行,没想到是我错了。”
程耀就这样被县衙录用了,虽然只是编外人员,但也着实让他在亲戚朋友间风光了一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