阴阳镇法？我惊讶地看着陈东，陈东点点头，将他手中的那把颜色很深的短刀拿了出来，“所谓阴阳镇法，就是在一处地方，设置两处镇压之所，一阴一阳，互为牵制。我们所听说的山上的伏虎寺，应该是一座阳寺，而水底的那石碑所在的空间却是一座阴寺。”

我感觉到喉咙干涩厉害，不由挤出一丝丝口水，吞咽了一口，“那……那为什么又要设置这个阴阳镇法呢？镇压的是……”陈东陷入了沉思，但时间并没有很长，他忽然看着我，“记得那条石龙么？”

我立刻点头。“那条倒悬石龙恐怕就是要镇压的目标。”

我忍不住抽搐了一下脸皮，“石头雕刻的……镇压做什么，还能自己飞了？”

“我刚才说了，那是阴阳镇法，既然山上的伏虎寺是阳寺，掩人耳目，那么崖壁上雕刻的倒悬长龙也是一种象征性的，真正要镇压的，在这里。”

他说着，指了指我们所处的这片空间。我顿感头皮发麻，月兑口道，“那、那消失的龙头又是怎么回事？按照你说的，崖壁上的石龙是镇压的象征性物体，那么这里镇压的岂不是——”陈东点点头，“很有可能！虽然我们都知道，龙这种生物是人类文明发展过程中自行想象，和不断衍化而来的精神图腾，其原型就是大蛇。但，真的是这样么？”

他在问我的时候，眼神里透着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兴奋，这种兴奋看起来有些狰狞。“也许这下面镇压的只不过是一条蟒蛇，过了很多很多年，蟒蛇也早成蛇干了。”

他拍拍我的肩膀，轻轻晃着手中的那把神色的短刀，又将我的那把弯刀拿过来，两把刀并排比对一起，“但有趣的是，老高——那只相孙——竟然成了精，不断绑架掠掳活人，而且是定期的，就像是人一日三餐定时定点一样，你不觉得奇怪么？而且如果县志里的记载是真的，这种定时定点持续了至少有几百年，未曾间断。那么，或许这下面的那条大蛇不仅没有变成蛇干，反而越来越大？又或者说，从蛇进化成了某种东西？”

陈东的声音很低，听起来像是喃喃自语。说实话，我对他说的不但没有丝毫兴趣，反而感到全身一阵阵发冷，十分排斥。但他却看起来如此痴迷，好像这是他一直在追寻的东西。“石龙的头又是怎么回事？”

我忍不住问，“根据村里的老人所说，他小的时候还见过，后来就不见了。那又是怎么回事？”

陈东并没有立刻回答，他将弯刀还给我，然后又把自己的刀收好，他打开王涛留在船里的那个塑料袋，从里面翻出一张结构图来。我凑过去看，只见这张手绘的结构图画的十分细致，湖水的深度，岩层分布的细节都一目了然。和我的猜测的差不多，湖水是被一条很长的岩层带所阻挡，形成了一片很大的水下真空，在这片真空里又分布着很多条河流，我们就是在其中一条上。“这里应该是抵达的终点，用了红色标注，也像是一种警示……”陈东喃喃自语，举着荧光棒照了一下四周，确认方向，然后对我挥挥手，“划船！”

我们再次分居两侧，伸出一只手到冰冷刺骨的水里，拨动着水流，引导着小船朝正确的方向漂流。“下不了山？”

我问。他点点头，“你没听村里的老汉说么，一队军人进山，半个月后才下山，人也少了一大半。”

我点点头，那个老汉的确是这么说的。“当他们发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已经迟了，他们折腾了几天在山林里，但无论怎么走，就是把一半的树砍光了，还是走不下去。这时候，就有人说他们遇到鬼了，或者触怒了山神什么的，自然，说这话的人要被狠狠批斗。但饥饿，干渴，恐惧开始蚕食他们的意念，绝望之余，他们误打误撞的进入了当年伏虎寺的遗址，意外的发现了什么，为了活下去，他们在当年伏虎寺的遗址里找到了通往山下湖底的捷径，于是他们当中有四分之三的人来到了这片空间里，按照他们自己的理解，将龙头镇压在石碑下。可是，外来的人进入这片空间，触动了某种杀机，他们全部死在水底。而在山上等待的残余的人，则获得了生的机会，他们匆忙将入口封死，然后逃下山去……”我用惊讶地眼神呆呆看着陈东，“你不会就是当年残余的军人之一吧？又或者你有亲戚是？要不然你怎么说的好像自己看到一样？”

陈东忽然扭头看我，眼神变得很阴，他露出阴测测的笑，“你很聪明啊，我就是当年苟活下来的军人之一……”我的头皮瞬间炸裂！要不是要船板挡着，恐怕我现在已经翻入湖中了。而这时，陈东忽然哈哈大笑起来，笑的上气不接下气，笑的我开始怀疑人生。“小汤，你怎么这么好骗啊？哎哟，不、不行了，笑死我了！”

他说着，伸手进潜水服领口，抹了半天，又用另一只手从外面的腹部地方开始捣腾，过了一会儿，顺利取出一个密封袋，扔给我，“这是我在那个瘦子白人的包里找到的。”

瘦子白人？我愣了一下，随即想到了那个漂浮在河道里，被一群鬼眼鱼吃的家伙，是路德。我打开密封袋，里面只有薄薄的两页纸，果然是县志里缺失的，关于文、革那段时间的记载。虽然陈东的讲述略显夸张了一点，但大体情况差不多，只是没有湖底的记述，显然那是陈东自己脑补的，可是我也觉得事情和他推测的差不离。“原来你耍我！”

我忍不住气来，瞪着陈东，陈东仍然在笑，笑的捂着肚子，“放松，放松！这里容易让人精神高度紧绷，适当放松有益身、体！”

我看着他的样子，也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这个一般不开玩笑的人，一旦开启玩笑简直不是人！”

过了一会儿，笑声渐渐散去，随即一个共同的问题开始困扰我们。口渴，肚饿，这两个人类最原始也是最重要的生存欲，望，怎么解决？也许是笑的太用力，消耗过大，我们的肚子开始比赛喊饿，一声比一声大。“这里是淡水，没得选。”

陈东耸耸肩，伸手捧了一捧湖水仰头就喝。我想起那蝠鳐的笑脸，诡异的老高，还有水狈和那么多石碑，这水怎么也不敢喝，我只好忍着。“对了，你怎么下来了？说说我走之后的事情。”

陈东分散我对欲，望的注意力，问我。我将他下水之后发生的，简单说了一遍，除去遇见工藤有纱的那一段。“是这样啊……小汤，我怎么觉得那个怪老头好像盯上你了？”

陈东看着我，我听他这么一说，忽然也觉得是这么回事，在木屋里，在水下，在石碑……这怪老头似乎都要置我于死地！“是不是你身上有它讨厌的味道？”

陈东揶揄起来。我想到一个问题，“老大，你说老高是相孙，那吗，那个怪老头又是什么东西？难不成是龟爷爷？要不然怎么能活那么久？”

陈东被我这个问题问住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但就在这时，一个虚弱的声音，气若游丝一般从身后飘来，“是伏虎寺的僧人。”

我被这个声音搞得鸡皮疙瘩掉了一地，然后和陈东同时扭头望去，只见王涛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正幽幽地看着我们。“我靠！你醒了不会吱一声啊！你这他么是吓死人不偿命！”

我忍不住骂道，谁知道王道忽然从齿缝间发出一个音，“吱——”……我很想亲手掐死这货，但陈东明显不愿意，他皱眉问道，“你说……那个怪老头是伏虎寺僧人？”

王涛点点头，身、体似乎是很冷，一阵阵颤栗，“对，他应该是最后一位僧人，但他并不是真正的僧人……”我觉得我又像是看到了上数学课时候的几何图形，眼前一阵混乱。“你的意思是，负责镇守这里的僧人是伪装的？真正的身份另有？”

王涛点点头，“我在国安高级机要室里，无意中翻到一本卷宗……上面有提到了伏虎寺，虽然始建于南宋初年，但其前身却是一个延续千年的秘密组织，组织的标志，和那把刀身上的标志一模一样……”我心里一惊，连忙将那把样式极古的弯刀拿出来，刀身一面镌刻的两条交缠在一起的蛇形图案，依旧惊心动魄。“有没有说那个组织叫什么？”

陈东追问。王涛摇摇头，“卷宗所记载的也就这么多，似乎就连国安也并没有掌握太多，但，这把刀的主人阿荇，是个关键，如果能找到阿荇，也许……很多秘密就能解开。”

我再次听到这两个字，心头说不出的纠结。“抱歉啊，小汤，这把刀应该是属于你的，我擅自使用了。”

王涛勉强一笑，脸色越来越苍白。我摇摇头，脑海中却在想着，那个阿荇会不会就是我的妈妈呢？我爸爸之所以失踪，乃至于死亡，会不会也和这个神秘的组织有关？为什么这个千年的组织的标志，和现在的双头蛇的标志这么想象？一时间，我们三个人都陷入了深深的沉思中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