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就接到了木有念的电话,我看着手机屏幕上面的名字,半天缓不过神来,清醒的时候已经摁下了接听键,温和的声音从里面传来,“郑小姐,今天晚上有空吗?去吃个晚饭如何?”
愣了愣,以前最讨厌别人叫我郑小姐,怎么听怎么变扭,要不是宁沅一再提醒我,出了社会人家都这样叫,我还真不习惯。本来想拒绝的,看到门口老妈隐约的身影,鬼使神差地就答应了。“那好,五点半的时候见面。”
挂了电话伸了个懒腰,假装才看到门口妈的身影,故作惊讶地看着她,“妈,你在那儿做什么?”
她在门口踟躇了好一会儿,有些不好意思地推门进来,“你今天晚上要出去吗?”
从床上跳起来,光着脚走到衣橱前,“嗯,不知道今晚穿什么?”
“是不是昨天相亲的那个人啊?可是你怎么和建树一起回来的?你们不是分手了吗?”
有些无奈地揉揉头,年纪大了问题就是多,我摇摇头,“我的事你就别管了。”
本来是想去今天晚上就跟木有念把事情说清楚,以后也别见面了。老妈一把抓住我的手,神情别扭,“你可千万别脚踏两条船啊!照我看,那个木先生再好,也不如建树跟你的感情深,你也不小了,该结婚了,你那些个好朋友,不是都结婚了吗?”
“你哪只眼睛看见她们结婚了?我的事情你别管,不然我马上就搬出去住!”
说着说着我的态度就变了,以前就不喜欢和她啰嗦,现在看到更加烦。她悻悻地出去了,留下我一个人。本来是想着去书房找点书看看,却在路过书房时经过了一个房间。门紧锁着,我进不去,却恍惚间想起以前,我光着脚在外面敲门,顾锦把我抱到里面,埋怨我不该赤脚踩在冰凉的地板上。他的笑容好比冬日的暖阳,懒洋洋地洒在周身,他的声音我还记得很清楚,犹如每天在记忆力播放,一遍又一遍,不曾停歇。晚上我化了点儿淡妆,老妈已经出门找牌友去了,下楼时突然手机响起来。“你晚上有时间吗?去看电影?”
杨建树的电话。我差点就要拒绝,已经约了木有念了,总不至于爽约吧,可我又没有理由拒绝杨建树,毕竟我现在又没有工作,每天都闲的没事。“啊?什么时候啊?”
我边换鞋边说。“七点开始。”
看了看手表,五点半和木有念吃晚饭,一个半小时,OK!“行,那你到时候来接我!”
他笑了笑,似乎还有话要说,我开门准备出去,“还有什么事吗?”
“一个晚上不见,好像又有些想你了,现在就想见到你。”
瞬间我就怔住了,以前的他,从来不会跟我说这种话的。我们以前的对话,大多是以打闹的方式进行,至于那些腻腻歪歪的话,基本不存在。这代表什么?难道三年不见,让他明白了要珍惜吗?我久久不回话,他又低声笑,“不过我现在还有工作,不能去找你,晚上见。”
“嗯,晚上见。”
迅速挂了电话,出门打车到了木有念说的那家饭店。他早就到了,一个人坐在那里不知道摆弄些什么,等我过去的时候才看清他在用餐巾纸擦桌子,我愣了愣,不明白他的想法,他有些尴尬地笑,接着又把餐具擦了一遍,洗了一遍,再擦一遍。是个有洁癖的男人。可见我俩并不配,老妈总说让我把我那狗窝清理清理,如果碰上这样的男人,真是要死了。“点菜吧!”
他淡淡道。我随意点了几个,端坐好,认真地看着他,“木先生,我觉得我们可能不太合适,以后还是不要再见面了。”
他抬头看了我一眼,镜片反光耀得我不太舒服,隔了一会儿,他理了理西装的衣摆,正襟危坐,才问,“能不能陈述你的理由?”
看你做什么都跟要上战场一样就是我的理由!“理由很多,但最重要的是我们不合适。”
“你不是说不相信真爱吗?我也是,我只想找个贤妻良母帮我打理家庭,结婚生子,不需要付出任何感情,或者逢年过节跟我一起回家看看父母,出席各种宴会,其余一切都不重要,我想我们再合适不过。”
的确,我说过我不相信真爱,即便是到了现在,我也依旧不相信。“可我不喜欢一个男人把自己的妻子看得太轻,依你的说法,你的妻子可以是任何人,因为你有钱,只需要勾勾手指头就会有很多女人投怀送抱,她们都愿意为你做这些事,结婚生子,陪你回去看望父母,而我要的丈夫,却是只有他才能成为我丈夫的人。”
这句话说的有点绕口,他却深思了一番,“我明白了。”
你明白了?我还没弄明白呢!我所谓的丈夫,上天入地,就只能是他一个人,别人无法取代。可是谁也不能说,将来与我共度余生的,就一定是我爱的那个人。对于很多人来说,丈夫是谁无所谓,可爱的那个人,就只能是他,无论如何也改变不了的事实,可对于我来说,我只能嫁给一个人,否则生命剩下的那几十年有什么意义?那么,我是不是会和杨建树结婚?我有些走神,他轻轻挥手,把我拉回现实,温和地笑,眉梢眼角带着些柔情蜜意,“你是个很特别的人,我想那就是我想要和你交往的原因。”
和这种人说话真是累,怎么也说不明白,我微微叹气,爱怎么想怎么想。吃过饭他问我要不要去看电影,我浑身一哆嗦差点吓着了,这要是真去看电影,估计杨建树就要跳脚。出门一阵北风刮过,扬起我的短发,不由得暗自懊恼出门应该戴帽子,现在整个头就成了一个鸟巢。回头刚准备对他说谢谢,猛地发现他两道柔和的目光一直落在我的脸上,不由得心跳加速,尴尬地笑了笑,“头发是不是很乱?”
宁沅总说,头可断血可流发型不可乱,这句话我一直铭记在心,眼下我肯定狼狈得要死。“不会,很有个性。”
他笑道,“我送你回去吧!”
摇头,不想和他有过多的牵扯,“不用了,我待会儿要去看我爸。”
哪里是去看我爸,不过就是不想他知道家里的具体位置,害怕他找上门。一个人走在寂寥的街道上,才发现今年的冬天格外冷,行人大多数是匆匆路过,不会留意身边人的一点一滴,也不会去在意建筑物的变化,或者是走了很久都碰不到一个人,基本都是窝在家里。不由自主地拉紧了衣领,阻止冷风钻进来,心却止不住的颤抖。“他看了你的背影,很久。”
身后突然传来一个熟悉的声音,我身形微震,脚步顿了顿,继续往前走。“我打电话给你,约你出来看电影的时候,告诉你我很想你,并且痴心的想,你也是很想我的,可你却沉默了,我说我有事,不能去找你,可你为什么不能来找我?”
声音越来越清晰,我有些打颤,发抖,呼吸加重,不敢回头,蓦地手臂一紧,整个人被一股强大的力量拉到后面,撞上杨建树。“为什么不回头,郑棠,为什么要去见别的男人?”
他穿的很少,只有一件黑色的风衣,显得修长又英气,里面是笔挺的西装,看到他那张熟悉的脸,我忍不住有些想哭。“我想你,想得快发疯了,这三年来从来没有这么痛苦过,我过来找你,却发现你再和另一个男人约会!”
他有些颤抖,于是声音加大了一些,好在这条街没什么行人。“你,跟着我?”
俄顷,才找到自己的声音,一开口却问出了这样的话。他皱眉,我开始明白现在不是计较这个的时候,应该先跟他解释清楚,却还不等开口,就被他突然吻住。我吓了一跳,手忙脚乱就要推开他。却抵不住他的大力,紧紧的圈住,一刻也不放松,甚至连呼吸都不让。原本不想再去触及感情这种东西,只是觉得生活总还是要过下去,如果我的归来能够让他开心,我一定毫不犹豫地和他在一起,却在接受这个吻时,一切好不容易筑起来的壁垒轰然坍塌,只剩下一些碎片。我颤抖着伸出双臂,环上他的腰身,这大概是最好的选择了。绚丽多彩的吊灯发出耀眼的光芒,耳边是阵阵欢笑声。在加拿大,每次参加各种各样的舞会,都会觉得这些人好虚伪,明明就不喜欢身边的人,明明就不想卷入这样的生活,却还要强颜欢笑,让所有人都产生错觉。在我看到宁沅的那一刻,忽然发现原来三年也就那么长,一晃而过了,眼前的人真真切切地站在我面前,就如同几年前,她霸道地抢走我新买来的护肤品,狠狠地摔在地上,玻璃碎片四处飞溅,而她这样做的原因只因为这种品牌的护肤品中曾经某人买给她用过。那样亲切的笑,我大步走上前,拥住她,彼此寒暄。“你这妞真做的出来,你说要出国我还以为你发神经了,结果一走就三年!”
她哭笑不得的样子很滑稽,那边萧湘打扮的花枝招展,看到我瞪大了眼珠子,“大姐,你这是打扮成了玛丽连?梦露吗?太,性感了吧!”
我们这几人彼此从来不会遮掩,有什么是什么,我挺了挺胸,“答对了!”
宁沅还是一副千金大小姐的模样,萧湘怎么看怎么像一个老鸨,让我不由自主地浑身哆嗦。周围人的打扮各异,我很少参加这种晚会,也不大清楚要做些什么,和宁沅她们找了个地方坐下,屁股刚挨上凳子就有人来邀请宁沅去跳舞,她白了那人一眼,于是他只好灰溜溜地离开。果然还是一副谁欠她八百万的架势。“莫绯呢?”
我抿了一口香槟,随意问道。“人家结了婚跟我们这些单身贵族可不一样,去日本旅游了。”
萧湘在一旁撇嘴。我点头,“老公是不是大学时候认识的那肌肉猛男?”
“不是,那人据说是找了个有钱人家的小姐,入赘了,她现在的老公是相亲认识的,对方挺有钱,结婚前送了她家一套房子,送了她一辆奥迪,结婚后送宝马。”
萧湘羡慕得都快口吐白沫了,一个劲儿地瞅着现场的男士。我两只眼珠子也快跳出来,咽了咽口水,“看来我得加油!”
刚这样说着,突然一直宽大的手掌伸出来,我抬头看去,一男人出现在眼前,穿的非常完美,不过我眼力不好,实在看不出他扮的是谁。“小姐,可以请你跳支舞吗?”
记得我们读大学的时候,秉承着有帅哥就勾搭的宗旨,把学校里的帅哥泡了个遍,当然,以萧湘和莫绯为首,我和宁沅为辅。然而看着眼前的手,我有些发呆,照理说我现在也老大不小了,平常多接触一些人当然好,可是总觉得有那么一点儿别扭。群角被人拉了拉,回头就看见萧湘用暧昧的眼神看着我。于是伸手,随着音乐摇摆。许久没跳舞了,有些力不从心,好在那人没嫌弃,一直跳着,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觉小腿快累死了,脖子也很酸,那人还面带微笑地跳着,一点儿也不累。突然门口处出现一道颀长的身影,现场一片喧哗,所有人的目光被吸引过去。而在我脑海里,一切被时间埋葬的回忆似乎在这一刹那全部被挖掘出来,周遭全是一幕幕令人痛心的过往。宛如还在昨日一般的记忆犹新,他磁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隔断了我仅存的最后一点理智,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眼眶有些酸涩,泪水止不住地滑落,顺着脸颊,淌过脖颈处。挣脱那人的手,忽视他一脸的震惊,双眼钉在来人的身上,怎么也移不开视线。他还是一如既往的深沉,英俊。不知道他有没有因为我的离开而痛苦,也不知道他还记不记得我。可我不想再沉沦下去了,反应过来后下意识地就转身,奔向另一个角落。“郑棠!”
宁沅突然喊到,我当做没听见,踩着高跟鞋快速离开。停在了洗手间门口,刚想推门进去,一阵沉稳的脚步声靠近,我呼吸一顿,忽然腰身一紧,被强迫回头直视他。被刻在脑子里的眉,眼,鼻,口,原来我都不曾忘记。如鹰隼一般的目光直直地看着我,仿若要在我脸上凿穿两个洞。张了张有些发干的唇,喉咙里挤出两个字,“哥哥。”
他突然一震,唇角漾起一抹自嘲的笑,“郑棠,我当初不是说,让你冷静一段时间吗?可我没说,让你冷静三年!”
突然间泪水就决堤了,哗啦啦地直往下流,眼里却还是清晰地倒映着他的身形。“冷静再久也是一样,顾锦,我们不可能在一起,你是我的哥哥,我是你妹妹,这是无法改变的事实。”
“别跟我说这些废话,我们根本就不是什么兄妹,我们一点关系都没有!”
我不再说话,只是一个劲儿地哭,而他的眼依旧冷漠。背后是墙,身前是人墙,反正是进退两难了。“你只要说,你还愿意跟我在一起,其余的一切都不需要你操心。”
半晌,他才放低了语气。听着熟悉的不容反驳的口气,我怔神,却无比头痛,蹙眉摇头,“我已经和杨建树在一起了。”
又是良久的沉默,裸露在外的肌肤感受着寒冷的空气,忍不住战栗,直到听到他的冷哼,“现在就跟他分手,立刻,马上!”
我震惊,抬头看着他,剑眉拧成一团,我开始于心不忍,开始留恋徘徊,却不得已拒绝,说出伤害他的话,“为什么我们不能做普通的兄妹,过着各自的生活?”
声音渐渐减小,我失声痛哭,好不容易不让自己扑到他的怀里。“可我们不是兄妹,怎么能做普通呢兄妹?郑棠,你为什么还要欺骗自己?”
他也开始崩溃,也开始无可奈何。“只要你肯放手,我们就能做回普通兄妹。”
他突然就笑了,看着我,笑的很诡异,最后松开了双手,退后两步,眼中是满满的痛苦,我才知道,原来眼前这个看似高大坚强的男人,内心也会有脆弱的一面,不堪一击。我没有勇气和他一起共同面对他人的冷嘲热讽,也没有精力去维持这段没有未来的感情。迟早是要断的,不如趁早。他脱下外套,伸手披在我身上,眼角眉梢一片凄凉,最后转身离去。脚步沉重,背影也是如此沧桑。宁沅送我回家已是深夜,兴许是我的模样太可怕了,她有些担心,一边想说笑话逗我,可怎么我都没办法强迫自己笑,现在才明白,如果一个人真的累了,就是连扬起嘴角这样轻松的事都做不到,就如同现在的我,双眼看着窗外,不愿意转移视线,也懒得转移。好像还在渴望什么。妈已经睡下了,我看着平摊在床上的外套发呆,最后随手扔在衣柜的某一个角落,卸了妆独眠,怎么也睡不着。可惜我现在不是小孩子了,不好意思去跟妈一起睡,也不是大学时候,和宁沅挤在一张床上,聊聊天,说说话消磨时间,这样总是很快就能睡着。第二天我很早就起来了,打开电脑准备要找工作,总不能一直呆在家里等着结婚。我学的专业是法律,律师资格证已经到手了,可我觉得我这人知识匮乏,打官司估计十有八九会输。看的跟律师有关的片子倒是挺多,也旁听过很多次,可到底不是个伶牙俐齿的,最后找了半天,实在是累了,跑到楼下泡咖啡。楼下妈正在厨房里忙碌,看到我又要和咖啡蹙眉,“跟你说过很多次了,少喝点咖啡。”
又开始啰嗦了,最怕的就是她啰嗦,这点我和莫绯是一样的,莫绯是个非常有个性的人,她外婆则是超级啰嗦而且厉害,据说永远也猜不到她下一刻会出什么注意,莫绯的表姐曾经实在是无法忍受了,竟然做出了一件惊天地泣鬼神的事,跑到厨房拿起一把菜刀,抵在自己的脖子上,“你要是再啰嗦我就死给你看!”
当时我就震惊了,反应过来就竖起大拇指,狠狠地表扬了她表姐。“知道了。”
漫不经心地回答,看到她正在弄鸡汤,闻着可香了,有些嘴馋地问,“这是中午的菜吗?”
她嗤笑,“什么中午的菜,这是给你爸做的,你待会儿有空没?我下午约了隔壁的阿姨去超市,你送过去吧,顺便也吃点儿。”
我撇嘴,“什么叫顺便吃点儿?”
她不和我争辩,又做了点儿别的菜,我在客厅闻着远远飘来的香气,肚子又咕咕叫了。下午我换了件端庄大气的皮草,准备出去打车,就听见妈说,“你也该找工作了,郑棠她们车都买了,你还什么也没有。”
我汗,她的车又不是她买的,根本就是她男朋友送的。医院里暖和多了,我抱着那一盒子饭菜,快速朝爸的病房走去。推开门的那一瞬间,好像有一种奇怪的气氛。果然,看到里面的人,我愣住了。爸的表情也凝结在脸上,这一刻的气氛无比诡异。我提脚走了两步,到了床前,咽了咽口水,喊道,“爸爸,哥哥!”
顾锦的身子明显一颤,最后自嘲地勾起了嘴角,连看也不看我一眼。“你怎么来了?你妈呢?”
爸的神情很严肃,在我的记忆里他有些重男轻女,尤其是,顾锦是他心爱的女人生的孩子,即便不是他自己的亲生儿子,却带着那个女人的气息,让他更加欢喜。“她有点事,没来。”
我将手里的饭菜摆在桌上,打开盖子,香气扑鼻而来。“我这里没事了,你先回去吧。”
迫不及待地就要赶我走,不知道是不想见到我还是不希望我和顾锦见面次数太多。点头,转身离开,原本空空的胃不知道被什么东西填满了,一点饥饿的感觉都不再有。“我送你。”
顾锦开口。我吓了一跳,转眼看到爸爸越来越黑的脸,眼中浓重的警告意味,马上回答,“不用了,我有朋友来接!”
有什么狗屁朋友来接!为什么我就不能做回自己?像以前那样不管不顾地和顾锦在一起!他站起来,听到我的话又顿了顿,缓缓坐下,最后也不再看我,“是杨建树吗?”
死咬着唇,他那样的神情让我忍不住地心疼,忍不住想扑到他的怀里,告诉他我爱他。其实,如果这个时候的他坚持要送我回家,可能所谓的伪装什么的就统统都丢弃了。可是他没有,他坐下来了。“是。”
我淡淡道。“那你还不快去?别让他等久了。”
爸爸催促。转身,迈着沉重的步伐,不敢回头,也不敢留下任何一点声音,我想,和顾锦之间,不过就是一段过去,没有什么过不去的坎,有些人爱的死去活来的,最后不也放下了吗?只要我假装不喜欢他,狠下心来对他,就一定可以回到原点。在医院一楼的长椅上坐下,瞪大双眼打量四周的人,不是不想回去,来了医院还不过几分钟就回去,妈妈肯定还没有出门,待会儿又说我没用,还不如在这儿打发时间。手机突然震动,打开一看,是木有念发来的短信。说是听我上次说没找到工作,正好一大学招聘老师,我可以去看看。一看就知道他的意思,肯定是要给我走后门,然后借机接近我,真没创意,刚准备回信息,他又发了一条过来,“不能做情侣,做个朋友也可以,我觉得你的性格适合当老师,不要有压力。”
想了想,有工作不要白不要,而且我也不是当不了老师,便答应了。坐了半个多小时,实在是困了,起身准备离开时,电梯里出来一个人。我绝对不是故意要和他碰面的,可是不知道为什么好像在哪儿都能遇见。当时我鬼使神差地居然敛足,瞬也不瞬地盯着他,待到他面无表情地走过来,语气平淡地问我,“是在等我吗?”
本来回答应该是否定,可我想我的头肯定是被门挤了,居然木讷地点头。他笑,不知道是什么意义,伸出一只手。看着他平摊在我面前的手,忽然就想起我这人特怕冷,每到冬天,出门的时候他都会像现在这样,伸出一只宽厚温暖的手,将我的手紧紧裹住,密不透风。我几乎傻眼了,看着他的手上有因为常年握笔留下的茧,心动了一番。最后我别过脸,走开。心里像是被千万斤重的车碾压过,却还要装作若无其事。慢慢走开,我知道,他一定跟在身后,但离我很远。到了外面的时候,一阵寒风刮过,脸颊硬生生地疼,我蹙眉,他已经到了我身边。眼前一辆黑色的奥迪,他给我打开车门,我却还不由自主地颤抖。顾锦始终绷着脸,一路走的很慢,车内的气氛尴尬无比,却又很温暖。很想开口提醒他,本来只要十分钟的距离,照他这样二十分钟都到不了。“我饿了,要不要快点啊?”
终于还是说出来了,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他双眼瞬也不瞬地看着前方,修长的手指轻轻敲打着方向盘,突然想起这是他一直以来的习惯,有点儿哀伤。“急什么?想吃些什么?”
隔了半分钟,他才慢悠悠地回答。我可不想和你出去吃,万一不小心真情流露,那就一发不可收拾了,还不等我说话,他开口,“你这几年在国外,一定很想吃中餐,前面新开了一家中餐厅,还不错。”
于是我不开口,他说话做事从来不允许我反驳,就像曾经的他一样。路还是很冗长,怎么也到不了,最后我实在是熬不住,竟然昏昏沉沉睡了过去。醒来的时候耳边一阵悠扬的乐声,四周温暖宜人,睁眼就看到了他炽热的眼。吓了一跳,脸颊火辣辣一片,我竟然会在顾锦的怀里!双手撑起身子,他却紧箍着我的腰。“哥哥。”
我喊。他神色微怔,忽然间就冷静了,眼中的火热也熄灭,剩下一片残缺不全的伤痛。“到了,下车吧。”
他淡淡道。真的很想过去告诉他,我一分钟都没有忘记他,在国外过不下去的时候,想到的第一个人就是他,甚至恨不得立马飞回来,投入他的怀抱。可是理智告诉我,这些都不能再继续下去了。餐厅很一般,却处处透露温馨,我跟在他身后,看着他挺拔的背影,有些心酸。“你找到工作了吗?”
坐在对面,他看着我,问。别过脸忽视他的直视,“暂时还没有。”
木有念给我介绍的工作,还是值得考虑的。“正好我缺一个秘书,你来吧!”
顾锦端起茶壶,给我倒了一杯,又给他自己倒了一杯,热气挥散,充斥在我们之间,他看起来如此模糊。我先是一愣,接着端起那杯茶,呆呆地说,“你那个女秘书不是干得好好的吗?而且我也没做过什么秘书。”
悄悄打量了一下他,心跳又有些加速了,不知道脸有没有红。“难道她不老实?”
我瞪大眼睛,身子微微向前倾,一脸不可置信的样子。其实我的意思是,有很多人应聘,原因不为别的,不过就是想接近顾锦而已。他笑,眼里闪过一丝狡黠,“你说呢?”
点头,果然是这样。可是在他手下工作总有那么一点儿怪异,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总归是不好,而且老爸也不开心,妈妈肯定也会对我极度失望。“我看不用了吧,”我撇嘴,瞟到他渐次严肃的脸,又说道,“爸妈肯定不会允许的。”
“那你去哪里工作?杨建树给你找的吗?”
声音又变得冰冷,每次谈论到这种话题他都会把杨建树给扯出来,怎么听怎么变扭,再说我这人又特敏感,也许没什么问题的话,我一听就变味儿了。放下手里的杯子,强自镇定,“不是,萧湘的一个朋友,介绍给我的。”
木有念这人少提最好,免得以后出什么岔子。“做什么?”
“大学老师。”
沉默了一会儿,菜都上全了,他又说,“随你高兴。”
这顿饭吃的太艰难,也不知道是不是我错觉,顾锦好像是一直盯着我看,等我抬头看过去的时候,他却一副气定神闲的模样,仿若没把我看在眼里。恍惚间想起以前,我吃饭的时候,总是会撒娇让他喂。不由得低头自伤。这大概是我吃过的最慢的饭了,居然吃了两个小时。回家的时候,老妈看到顾锦的脸,有一瞬间的惊讶,随后看到了他身后的我,不免蹙眉。顾锦大概是很少回来,才会让一心一意想着他的妈妈如此惊喜,拉着他问东问西的,然而顾锦和我一样,最烦的就是老人家啰嗦。所以他的表情也像是吃了苍蝇一样的变扭,最后只回答了一句,“我知道了。”
他上楼,我也跟着上楼,脑子里还晃着老妈刚刚对顾锦说的话,“你今年都三十了,还不结婚,要拖到什么时候去?你爸身体不好,就盼着能在有意识的时候看着你结婚!”
有些失落,明明就要推开他,却又不想他娶别的女人。结果我像是傻子一样,跟着他进了他的房间。他感受到我的尾随,有些发愣,皱眉道,“你要干什么?”
抬头,眨巴眨巴眼睛,“你以后能不能经常回来陪陪妈妈,她很想念你的,尽管从来不表现出来,可那对父母不是这么希望的?还有,她跟你说那些话是因为她关心你,不是她欠你的,你应该知道,她完全没有必要这么对你,还有,你,确实该结婚生孩子了。”
这话,不仅是告诫他,也是在对我自己说。半晌,他踱步到我面前,定定地看着我,俊逸的脸布满了冰霜,脸话也是硬生生的,“你是希望我多回来看看你吧!”
我登时就傻眼了,谁让他胡思乱想的?“说完了吗?说完了就出去吧,我要洗澡。”
等不到我的回答,他又说道。说完也不管那么多就自顾自地脱衣服。我敢保证,他一定是故意的。气呼呼的回到房间,他爱怎样就怎样,不就是多劝了他几句,有必要这样给我脸色看吗?口袋里的手机忽然震动。“醒了吗?”
杨建树淡淡道。伸出手在空气中写着画着,无聊得要死,忘了说我这人每天都有午睡的习惯。“嗯,醒了。”
其实我根本就没睡。“你找工作了吗?”
怎么都喜欢跟我说这件事?“正在找呢。”
“你可以不用找,等我们结婚了,就呆在家里当全职太太。”
汗,我不想当什么全职太太,也没这么快就考虑结婚的事情,毕竟顾锦还没有结婚,我作为妹妹,最好还是等等。“唔,看看吧。”
他似乎还有话要说,却始终没开口,就这样持续通话。“还有什么事吗?”
我问。“没有,就是想听听你的声音。”
忽然全身一阵暖流通过,眼前浮现他那张俊美的脸,忍不住想伸手过去摸摸。“那,要不,我去找你?”
想起上次他对我说的话,有些心悸,他说的对,他没空来找我,我也可以去找他的。电话那边他顿了顿,接着有些欣喜地道,“我叫人去接你。”
果然他还是很开心的,只要我稍微主动一点儿,他就会很开心。既然这样,我希望他天天都能开心。下楼的时候碰到了顾锦,他瞟了我一眼,神色淡淡,脚下不曾停顿。很快他的背影消失在视野内,我有些心酸,以前总觉得,顾锦是我一个人的,想要霸占他的每时每刻,最好连上厕所也把我带着。杨建树派了一个男人过来,很有礼貌,见到我就叫郑小姐。“你叫我郑棠就可以了,不用那么客气。”
我摆摆手,他像是憋着笑,最后还是忍不住说了出来,“要不我叫你杨太太?”
我瞬间就呆了,然后脸一红,不好意思地别过脸。呸!太毛线!他开车很慢,我看着窗外一闪而过的风景,发呆,突然口袋里手机又震动起来。“是郑小姐吗?”
那边是个女人的声音。“对,你是?”
她似乎正在忍着哭,声音有些颤抖,“我姓裴,本来是顾总的秘书,可是昨天顾总无缘无故叫我别去了,我在那儿干了几年,也没犯什么大错,后来我听说是因为您回来了,顾总想让您来当他的秘书,不是别的意思,这年头工作难找,更何况我是个单亲妈妈,家里还有个三岁大的儿子,这份工作薪水不错,我又做习惯了,郑小姐,拜托你了,劝劝顾总吧!”
我愣了愣,又呆了呆,敢情顾锦早就知道我还没找着工作,才会特意把他的秘书给炒了,然后让我去顶替她的位子?可是我刚刚不是拒绝了吗?旁边的男人正专心致志地开车,似乎并没有注意到我们的对话,我淡淡道,“裴小姐,你不用着急,我不会去那里的,明天你照常去上班就行了,顾总不会说什么的。”
流言这东西就是越传越乱,最后把人引入无尽遐想,我不想让别人说我和顾锦的关系不正常,所以我不会出现在他的公司,更加不可能成为他的秘书。她连声说谢,害我以为自己做了多么不得了的事情。到了杨建树公司楼下的时候,我有一瞬间的怔神,直到那个人把我领到十六楼,引着我到了一间办公室门前,朝我暧昧地笑了笑,才走开。我踟躇了一会儿,最后深吸一口气,像是下定决心一般,伸手,推开门。让我始料未及的是,门从里面被拉开,一个打扮朴素的女人抱着一叠材料,满脸是泪的走出来,见到我的那一刻颦眉,撅嘴,好像很幽怨的样子。这表情,是被玷污了吗?我狐疑着走进去。办公桌前的杨建树一脸云淡风轻,看到我从椅上站起,露出迷人的笑,“这么久才来?”
说完走到我面前一把抱住我。感受着从他身上散发出来的味道,心里莫名的发怵。准备问他刚刚那是怎么回事,他松开我,双手捧着我的脸,低头吻上。我吓了一跳,反射性地避开。“你什么时候下班?”
为了减轻尴尬,我问。他的神情我没注意,却清楚地感受得到他的心酸,“……再过半个小时,就处理完了。”
我不说话,他也不说话,我们就这样面对面地站着,直到过了一会儿,他才道,“明天来上班,好不好?”
上班?我抬头,错愕地看着他,听他说,“我缺一个秘书。”
汗,敢情刚刚那个女人就是他在我进来的前一刻炒掉的前任,就是想让我上他这儿工作。顾锦和杨建树,怎么都喜欢用同一种方式把想要的人留在身边?摆摆手,“不用,我已经找到工作了。”
他眉头微不可见的皱了皱,“什么工作?”
“大学老师,是萧湘的朋友给我介绍的。”
他不说话,眼中似乎有些质疑,我明白可能是刚刚的反应伤到了他,有些愧疚,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补偿他,只得说,“你快去工作吧,我等你。”
他低头,在我额上烙下一个吻,转身走开。一个人坐在沙发上,实在是无聊至极,手机什么游戏也没有,闲着没事做给宁沅发短信,她正在和她那个虚情假意的后妈说话,说我的信息实在发得太及时了。于是她逃脱了她妈的手掌心,开着车到处逛,就不能再和我发短信了,我又换了郑棠继续发,她可能再和他老公亲热,根本没有回我的信息。至于莫绯,旅游可能还没结束,每天和老公蜜里调油的,更加不可能理我。想来想去,竟然没有什么人可以陪我闲聊,忽然间收到一条信息,是木有念发来的:明天上午九点面试,地点A大扬帆楼504。这么减短的几句话,也没说要准备些什么,是对我特别放心还是觉得我肯定不会过,完全没必要放在心上?我从来没有当过老师啊!编辑了一条信息,谢谢!余光瞟向那边的杨建树,他专心工作的样子真是很迷人,丝毫不被我打扰。站起身来,轻手轻脚地逛了逛,办公室挺大,但装饰得很简单,果真是低调奢华有内涵。桌上静静地摆着相框,走近一看,竟然是几年前,我和他还是男女朋友的时候,拍下来的,两人笑盈盈的,我伏在他肩头,摸着他的耳朵,很是亲昵的样子。心里不由得一颤,思绪万千,伸出手想要去抚摸里面的我们,忽然一只温暖的手覆盖上来,裹住我的手。肩膀上一沉,他靠在我身后,另一只手揽住腰身。我浑身战栗,“忙完了吗?”
他就在我肩膀上点头,闭着眼,似乎是很开心的样子,我却在心里滴血,时光好像永远停驻在我选择顾锦的那一刻,怎么也无法再喜欢上眼前这个男人。苦涩的笑爬上脸颊,我别过脸,“肩都酸了。”
视线扫过那幅照片,身后是他坚实的胸膛,心里却是满满的顾锦的模样。他稍稍抬头,叹了一口气,“我妈知道你回来了,很想你,要不回去看看?”
回去?要说也只能是上他家吧!咱俩也还没到那程度呢!“你妈肯定越看我越不顺眼,还是不去了。”
他扳过我的身子,使我正对着他,眼眸眨也不眨地瞅着我,“怎么会?从小她就喜欢你,你以后总还是要跟她相处不是?”
看来他还是觉得我一定会嫁给他。暗地里叹气,我还不知道以后要不要结婚呢!他的大手紧紧扣住我,拉着我往外面走,走到门口我又挣了挣,他蹙眉,回头看我,我支支吾吾地说,“被别人看到了不好。”
我的意思是,我这人脸皮薄,不太想让别人看到我们在他公司里手拉手晒幸福,他那表情像是吞了苍蝇,估计误解了,我最厌烦地就是解释这档子事儿,所以低头挣脱开他的手,径自朝电梯走去。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我们的关系就变得这么尴尬,连说句话也要斟酌半天,越想越觉得这样的对话太乏味,忍不住看了他几眼,神情冰冷的他看来更酷,突然想起以前我们吵架的时候,他也喜欢露出这样的表情,那时也还不过是高中生,我也算比较活泼的,一见到他这样就会一脸坏笑,然后整个人像八爪鱼一样吊在他身上。可惜现在我是绝对不会这么做的。果然有些事还是只有在年少无知的时候才会在不知不觉中做出来,到了我们这个年纪,会发现那些举动都太幼稚了。以前我特爱吃醋,而且很喜欢乱吃醋,甚至连宁沅都没能逃脱,被我怀疑了一个星期,原因就是杨建树给她送了一份早餐。想着想着我就忍不住笑了出来,正好电梯门开了,旁边的杨建树瞟了我一眼,径自走了出去。我快速跟上,“哎,我觉得做你的秘书这种差事不太适合我,你还是车把那个女人给炒了!”
这时已经走出大楼外了,没了建筑物的抵挡,风很快就渗入进来,我瑟缩了一会儿,看着他脚下仍旧不停,不免不高兴,我们这样哪里是情侣啊?扫视了一眼四周,很狠心,一咬牙我就快步跟了上去,从后面用力又小心地拉住他的衣袖。他驻足,回头看我。我想我现在一定是一副小媳妇的嘴角,不过莫绯曾经跟我说过,男人就喜欢这种女人,这样才能体现他的男子气概,当时我就要吐血了,怎么听怎么恶心。他看着我,我抬头看着他,四目相视,脸颊有些发烫,犹如青春懵懂时一般,忍不住在心里骂自己,都多大年纪了啊!“怎么了?”
他问,清润如水声音回荡在耳边。我抬头,睁着水汪汪的大眼睛,撅嘴道,“我冷!”
还真是矫情,想不到这么些年过去我还能做出这么恐怖的事情来。他低声笑,手臂伸过来,把我圈在怀里,我就在想这附近有多少人看到了,应该把眼珠子挖下来才对。晚上杨建树送我回家的时候,竟然意外地遇到了同样回家的顾锦。两辆车迎面而来,我真怕他们会不顾一切地撞上。手心捏了一把汗,我们三人实际上也是从小长大的,只是他俩很少说话,关系也不是那么好,当杨建树知道我有一个这么好的哥哥时,还庆幸我有人疼,却没有想到,我的这个哥哥最终成了他的情敌。好在他们都是理智型的人物,最后还是果断停车。下车后顾锦的视线一直落在我身上,我的双眼却始终飘忽不定,直到杨建树看到我们之间的尴尬,在我耳边说,“不请我进去坐坐吗?”
反射性地摇头,他的脸色立马铁青,我却无法让他再开心起来,因为我永远无法在我爱的人面前跟别人卿卿我我。曾经我一直以为杨建树是我的未来,到了后来才发现,我这辈子最离不开的,竟然是顾锦,然而,最离不开又怎样?不还是走了三年吗?他有些怒,眼中放出火花,但还是强迫自己冷静了下去,转身开车离开。我松了一口气,看着对面的顾锦一言不发地走进家门,我跟上去,在他身后问道,“你今天是要回家来睡吗?”
他脚步顿了顿,磁沉的声音传来,“我只是过来拿东西,待会儿就走。”
又是这样的借口,我伸手拦住他,仰头,皱眉,道,“那你还不如别回来,又要让妈失望!”
他看着我,隔着如此近的距离,我才能看清他脸上的疲倦和哀伤,脑中不由想起刚刚的那一幕,他会不会心疼?有些赧,低下头的那一刻,他却张开双臂,把我搂在怀里,“我们不能这样下去了,萧湘,我不想再看着每天有别的男人送你回家,你应该是我的,你明明就喜欢我,为什么要强迫自己?”
我发愣,鼻尖萦绕着他身上淡淡的清香,突然想起很久以前的他,那时我还不知道我们不是兄妹的时候,他硬是要抱着我,而我把他当哥哥,根本没有发现其中的不妥。如今想起来,最傻的就是我。将头偏了偏,更深地埋入他的怀抱,双肩微微耸动,脑中顾锦和杨建树的脸庞交替出现,最后竟然渐次模糊,我惊恐。我是下定了决心的,再也不会沉沦,可是为什么,只要顾锦对我说出这种话,就会不由自主地心疼他,就会想要不顾一切地让他快乐。“我说过,你什么都不用管,只要负责爱我就行,其余的都让我解决。”
他低沉的声音回荡在耳边,如同一种蛊毒。潜意识里我在拒绝,不行,不能这样下去,否则我会失去很多人,爸妈,杨建树,还有别人对我的看法,如果我拒绝了顾锦,才是一件对他们来说皆大欢喜的事情。我这叫自私吗?陷入两难的境地,这种选择叫人头痛。“不准再拒绝我,不准再叫我哥,不准再要我跟别的女人结婚,不准再和杨建树卿卿我我,不准对我视而不见……”还是霸道的他,虽然我是真的习惯了,可是心里又忍不住想笑,这些天我们说的话都很少,他也没有再像以前那样对我,可是现在听起来,这样熟悉的语气,心里一阵暖。最后我实在是忍不住,想哭又想笑,鼻涕眼泪什么的一股脑儿全抹在他身上。“你太坏了,就知道欺负我!”
这样矫情的话,我是从莫绯身上学会的,她大学谈恋爱的时候,天天和男朋友煲电话粥,两人你侬我侬的,听的我浑身起鸡皮疙瘩,后来久而久之也就习惯了,甚至学会了几句。这种话对于男人来说显然很受用,说完之后我伸出双手紧紧环住他的腰身,嘴里还一边念叨,“要不是你那时没事做出什么差,我会被爸妈逼的没办法出国吗?你知道我面临的压力有多大?偏偏一见到我就责怪我,你凭什么骂我,凭什么对我凶,凭什么命令我?”
说了这些还不够解气,又把一些陈年旧事拿出来说,我高中本来成绩特别好,就是因为在高考前夕,知道了我们不是亲兄妹的事实,才会考砸了,最后只读了一个二流院校。他大概没想到我这么能哭,毕竟以前我不是特别喜欢流泪,一下子就慌了手脚,一边拍着我的后背,一边轻声哄着。“喂,你哭够了没啊?洞庭湖都被你哭干了!”
最后他无奈地说。我抬头,冲着他喊,“当然没有,我还没说完呢!”
他叹了一口气,“行,你继续,我先进去了,这么冷的天,小心冻成冰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