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这怎么行？我生是大虞朝的人，死是大虞朝的鬼，你是我大虞朝的公主殿下，我这个为人臣子的，怎么可以失了礼数？”

叫他儿子来给我磕头，“我儿，快来给公主殿下磕头。”

他儿子就过来给我磕头：“小臣李明华拜见公主殿下，公主千岁千千岁。”

我有些无语，叫他：“起来吧。”

他又给我磕了一个头说：“谢公主殿下。”

我拿出两千两银票递给他：“快去给你爹买药。”

他伸手来接，他爹却拦住了：“华儿，爹已经病入膏肓，医不好的，不要浪费公主殿下的钱了。”

转头对我说，“公主殿下，微臣有一事相求，还请公主殿下恩允。”

我答应说：“我答应你。”

他露出了笑容：“多谢公主殿下。”

指着他儿子说，“我就快不行了，儿子还不怎么懂事，我请公主殿下帮我好好管教他。”

我说：“你放心好了，我一定会教好他的，毕竟他也是我的儿子嘛。”

他说：“小臣怎么敢高攀？”

我说：“这不是你高攀，而是你输给我的，十五年前你和我下棋的时候，就把还在襁褓里的他输给我当儿子了，你该不会是要赖账吧？”

他说：“那时候我为了减轻公主殿下的注意力，陪公主殿下对弈，为了不扫公主殿下的兴，才答应用拿他充当彩头的，虽然后来我输了，可那也是为了给公主殿下治病的权宜之计，怎么可以当真？”

我故作嗔怒：“我可是当真的，你要是赖账的话，我可饶不了你。”

他向我投过来感激的眼神，叫他儿子：“我儿，公主殿下说的没错，你也是她的儿子，你要听她的话，做一个忠孝两全的正人君子。”

他儿子就冲我喊了一句：“娘！”

昏暗的灯光下，我看不清楚他的表情，但是听得出来，他的语气有些声音，似乎不太情愿，我怕他爹生气，就答应一句：“哎！真乖！”

走过去，伸出手摸了摸他的脸蛋。他爹听到我应了，对我点头致意：“多谢公主殿下。”

我把两千两验票塞到他儿子手里，交代他：“听话，快去给你爹买药。”

怕他爹再制止，立即转过头来和他爹说话，“李御医，你们怎么会来青岩府？”

趁着我问他的空档，他儿子转身跑出了土地庙……他没有回答我，反而说：“小臣怎么能花公主殿下的钱？”

我说：“李御医啊，常言说得好，君正臣才忠。我大虞朝亡国以来，至今十三年，你却还肯效忠于我这个国破家亡的前朝公主，要是救你这等忠臣不死，就算是要我折寿十年、二十年都行，更何况只是花一点小钱呢？”

他摇了摇头：“我既为人臣子，忠君就是我的本分，公主殿下这么说，小臣怎么担当得起？况且小臣的病，花再多的钱，吃再多的药，也是没救了，最多只是拖延几天罢了，能有什么意义？公主殿下今时不比往日，两千两也不是小钱了，为小臣花这钱啊，不值！”

我说：“李御医，你这说的是什么话？人命关天，为了救命，就算花再多的钱，那也是值的，至于能不能得救，我们也只能尽人事，天听命。”

他大笑着说：“哈哈，好，好一个尽人事，听天命，小臣能得到公主殿下如此关照，这辈子也算值了。”

说着咳嗽了起来，我赶紧去扶起他，给他捶背。他咳了好一会儿，稍微有点好转，我问他：“好点没？”

他说，“好点了。”

“了”字还没说完，他儿子就冲了进来，“爹，你再坚持一小会儿，我这就给你熬药去。”

去神像下面翻得清零哐啷响。我说：“李御医，你再坚持一小会儿，喝了药就能舒服一点了。”

他艰难地点点头，张嘴想要说什么，我赶紧制止了他，“别说话，好好休息。”

他不再说话，靠在我怀里休息，他儿子生起一个火炉，拎起一个水桶去了一趟神像后面，一转眼又出来了，我听到了水响，原来他是去打水了。他解开药包，把药倒进药罐，又舀了一瓢水倒进药罐，然后把药罐放到炉火上烤着，开始熬药。这个时节的气候并不寒冷，水很快就热了，刺鼻的药味也飘散出来，闻到药味，我想起了前世娑婆世界的佛教里，有一个药师佛，就是专门管治病的。药师佛有一个结愿灌顶真言，配合手印加持在药食上，可以治好一些医院治不好的病症，我就不再说话，双手结药师佛根本印，心里默诵药师佛咒，意念观想加持药罐里的药，祈愿药师佛显灵，保佑李长清康复。念着念着，我观到了药师佛来了，以为他终于有救了，心里很高兴，可是药师佛却没有救他，而是对我说了一首偈颂，颂曰：“药医不死病，佛渡有缘人，医者父母心，往生净琉璃。”

说完这首偈颂，药师佛就隐去了，我知道他没救了，好在药师佛会接引他往生琉璃净土，这也算是一个相当不错的归宿了。我不知道自己是应该高兴还是应该伤悲，作为一个学佛人，如果有人得到诸佛的接引，往生到净土世界，我是应该高兴的。可是作为石慧瑶，我却要眼睁睁地看着我的救命恩人靠在我怀里死去，而我却没有办法救他，这让我感到悲恸和无助，我又怎能不伤悲？我强忍着情绪，继续念佛，忽然又观到了药师佛，佛手上端着一个莲台，而他就跪在莲台上拜佛。药师佛对我一笑，留下一首偈颂：“身语意业，善恶无记，廓然无圣，凡夫成佛。”

转身带走了他。我心里一惊，就出了定，抬手放在他的鼻孔处，他果然已经断气，看来是真的被药师佛接引往生了。我赶紧叫他儿子：“孩子，快过来，你爹往生了。”

他赶紧放下手头的家伙过来，同时问我：“娘，什么叫往生？”

我还来不及回答，他已经来到我身边，看到他爹已经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