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泛白之际,大皇子一行人已经站在宫门前,或者说不只是他们,所有的朝臣都来了。可是原先大开宫门的朱红门扉紧闭,身穿朝服的大臣被挡在门外。但是你若仔细看去,好些都是个闲职的臣子,那些身居要职之人一个没来。这些臣子围在门口,与守城士兵理论。“为何拦住我们,连通传都没有通传一声!”
“是啊是啊,为何不让我们见陛下!”
“你是御林军吗?在这拦着我们,耽误了事你们担得住责任吗?”
……有路过的百姓眼看着这个架势,远远躲开,小声议论着发生了什么事。旁边的人压低来的声音,带着他远离了宫门。昨夜有士兵进城,还是向着皇城的方向去的,不该问的就不要多问,小心那脑袋不保。京都城内人心惶惶,各大司政要处纷纷忙活起来。在京城附近的军队想要赶来最快也要三日时限,更别说调动他们还要有皇帝的命令。宋知韫看向面前的大皇子,抿紧嘴角:“殿下……陛下他恐怕……”后面的话他没有说完。向国公无召带兵进宫,只怕是捏准了陛下的时机去的。向国公很多消息都比他们快一步,所以说往次都有及时止损,却还是不如他先行一步。大皇子皱眉,始终没有说起皇帝一言,转而道:“向国公哪里来的这么多私兵!”
只看着皇城周围那一圈,那数额绝对超过了世家守军的标准,这一夜之间是怎么进城的?宋知韫却点了一处:“江南。”
楚玉虽然曾经烧毁了彭煊辉江南私兵的窝点,可那些私兵并没有被追究,皇帝责罚了三皇子,却又心软了,只将人降为庶民,再没有别的作为。彭煊辉的私兵能被向国公所用,想来当初江南的事情,他应当也是插了一脚的。“可如今我们根本进不去皇城。而且……也名不正言不顺。”
皇帝可能驾崩了……大皇子刻意的避开了这个话题。他记忆中的皇帝,是从来都站在他身前,是他曾一直追随的父亲。他是父亲的长子,曾经也是父亲花费大心思去培养的人,他的字是父亲亲手教的,尚且年轻的父王下了早朝,乐呵呵的将他抱到腿上,带着他看折子。他教他识文断字,教他明辨人心,教他爱民父子。他的父皇,曾是支撑起壮阔大乾的脊梁。只是那宫墙太深了,在里面呆的久了,便再也看不见天下了……“大人!”
竹青急匆匆的从外面闯进了门,他平常是最懂礼数的,如今这般模样,定是遇到了什么紧急的事。竹青双手还沾着血迹,焦急的将盒子里的东西交给了宋知韫:“我今日上街去给大人买笔墨纸砚,街角遇到了个穿着宫服的小太监,太监让我把这个交给大皇子。”
竹青去的时候,那小太监浑身都是血。整个人倒在巷子角落里,怀里死死的护着这一卷文书。竹青是铜钱滚落,不经意走进这巷子的,却被小太监紧紧的抓住了胳膊。那太监看见了竹青拎着的盒子上宋府的标志。宋知韫是坚定的站在大皇子身边的人,他用了最后的力气拽住了竹青的袖子,将一直护在身前的诏书交给他,他的手很用力,抓的竹青感觉骨头都要被抓断了。“交给大皇子……这个给大皇子!一定要……”他的话没有说完,眼球外凸,失去了焦距。竹青是被这场面吓到了的,等他稳住心神之后,便撒丫子往自家大人所在地跑去!盒子中的诏书上浸染了血迹,那血迹层层叠底,不像是同一时间染上的。冯连终究是留了一手,他下达完传召楚玉回京的诏书之后,悄悄打开了储君诏书,看到了上面大皇子的名字。远处的小太监传来皇上驾崩的喊声,冯连长叹一声,没有收起另一卷诏书,而是一并交给了传召太监:“送出宫去,交给大皇子!”
这诏书,只有在应得它的人手中,才最为安全!只是他还没来得及多交代几句,冲进宫的士兵已经到了!他只来得及嘱咐交给大皇子,便转身主动迎上了追来的士兵。一夜的追捕,一夜的逃亡。天亮之际,将诏书带出来的小太监已经不是原先那一位。黎明破晓之前,朱红宫门之中,到底死了多少人,无人知晓。大皇子打开诏书,嘴角抿紧,手指微微发颤,皇家独数的诏书之上,是他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字迹。那硕大的“传位给大皇子彭煊灼”的字迹尤为醒目。皇帝竟然在最终关头,把皇位传给了他!彭煊灼久久都未开口,他唇角嗫嚅,像是在说给自己听:“我以为他是不喜欢我的。”
彭煊灼也曾受到过宠爱,可皇家不止他一个孩子。他一直恪守着父亲交给他的礼节,兢兢业业的完成父亲布置的功课。但父亲对他的夸奖比不上弟弟妹妹奔入他怀中来的真心。即便二弟与父亲闹不和,在他面前,父亲却也总是会念叨二弟的。唯有他,每次提及似乎只有功课,父皇已经都已经忘了他儿时的喜好了……宋知韫大抵是明白面前人心中的感想的,而现在却不是纠结这些的时候。“殿下,有此诏书,便能号令驻守京都的军队了!”
当务之急应该是将向国公彻底摁死,他们同他斗了这么多年,如今便是最终一战了!彭煊灼深吸一口气,收整情绪:“备马我亲自去城郊大营!”
他彭家的天下,一个外姓人也想染指?京都的战场暗潮汹涌,不见明面上的厮杀,却处处都是双方博弈的狠辣。宋知韫和彭煊灼商量了一番,换上了彭煊灼的私服,两人使了一招障眼法,兵分两路冲出城去。向国公果然在城中安排了军队,刀光剑影,沉沙折戟,奔波的马蹄踏踏,冬日飘雪终究是落了下来。宋知韫伏在马背上,身后是士兵们奋勇抵抗的厮杀声,他的马术不算好,如今却是咬着牙奋力往前冲。耳边风声呼啸,他似乎只剩下奔跑,奔跑才有一线生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