邢舜臣的小厮们都慌了神,他们万万没想到,最后会是这样的后果。一个小厮大着胆子跪到朱新霁面前,哀求道:“朱大人,看在我们家主和您往日的情分上,今日您高抬贵手,放了我们家郎君吧。”
朱新霁站起身,冷漠地道:“刚才李大人说的话你们这些狗奴才没有听见吗?朝廷国法在此,你难道想要本官徇私?”
他这话说得太过正气凛然,但是联想到他平日的所作所为,在场众人都觉得有一丝荒诞的幽默。就像是一匹狼说自己一向不喜欢杀生一样。小厮瞪大了眼睛,说不出话来。朱新霁起身,对李庆梅道:“既然李大人已经把案情审理清楚了,此案就这么办吧。”
他回头看了一眼还在昏迷的邢舜臣,然后又瞄了一眼角落里的屏风,离开了。朱新霁走后,邢舜臣的那些小厮们彻底绝望了。李庆梅对身边主簿道:“找个郎中,给邢舜臣治伤,别让他死在牢里。他身上的罪可不止今日这一件。”
主簿低头应了,对两个衙役道:“把他抬进去,随我来。”
邢舜臣带来的小厮看着邢舜臣被人像抬死猪一样抬走了,他们想拦,却又不敢拦。这时只听李庆梅又道:“云姬留下,有人要见你。其余人可以退下了。”
云姬慌忙行礼应了,心里却是紧张,心想,当真是昨日那个郎君吗?瞿妈妈听了这话,觑了一眼云姬,低眉顺眼地退下了。周阿景有些不放心,小声地道:“阿姊……”云姬笑道:“阿景,你先去外面等我。阿姊没事。”
周阿景犹犹豫豫,最后低声道:“我就在外面等着。”
他明知道自己在这里护不住自己姐姐,但是依旧不肯放弃。等所有人都走了,李庆梅才笑道:“云姬姑娘稍候。”
说完,他也起身离开了。刚才还有许多人的偌大厅堂,现在忽然空了,云姬不免心里犯嘀咕。正在云姬胡思乱想的时候,忽然听见一个略有些熟悉的声音:“云姬姑娘,我没骗你吧?”
云姬猛然抬头,看见一个丰神俊朗的公子从屏风后笑吟吟地走了出来。正是昨晚闯进房间的秦明。云姬又惊又喜,直到此刻,她才敢确信,真的是这位郎君救了她的胞弟。“真的是郎君!”
云姬声音里抑制不住的欢喜和感激,她忙走上前,磕头道:“郎君救命之恩,云姬此生不敢忘。”
秦明看见云姬身上衣服简单,头发上也没有昨晚那么多的钗环。“姑娘请起,我昨日可是说过的,这个忙可不是免费帮的。”
秦明笑道。云姬身为青楼女子,除了一个身子外,一无所有。她听到秦明这样说,便误会了,低着头,红着脸,怯怯地道:“若是公子不嫌弃云姬……”秦明见她眉眼低垂,粉面含羞带喜,模样甚是可人。要不是还有正事,秦明非顺势而为不可。云姬说了这句话,低着头听不见秦明的回答,羞得几乎站不住。秦明到底没忍住,伸手握住云姬的两只小手,笑道:“云姬姑娘温婉可人,天姿国色,我一介凡俗,怎么会嫌弃云姬姑娘呢?”
云姬也不是没有碰过男人,可是都不曾像今日这般,让人难为情。她两小手被握在秦明的大手里,只觉接触到的地方滚烫滚烫的。云姬低着头,蚊蝇一般道:“郎君若是有意,可以明日来寻芳阁,瞿妈妈那里,我自会打点……”秦明笑道:“明日?不如今日吧……”云姬抬起头,看了一眼秦明,又低下了头,道:“全听郎君的。”
秦明哈哈笑道:“云姬姑娘误会了,今日我想再见一见凌腾和凝蝶姑娘。”
“啊……”云姬这才明白,从刚才到现在,都是自己误会了。她比刚才更羞了,脸上红得像是火烧一般,讪讪地笑道:“原来如此,奴家回到寻芳阁,马上把凝蝶姐姐和凌腾大哥请来。”
说完这句话,云姬便想抽回手离开。挑逗云姬实在太有趣了,秦明想。他不肯松开云姬,笑问道:“刚才云姬姑娘说的报恩,是真的吗?”
云姬两只圆溜溜的黑眼珠望着秦明,咬唇道:“郎君原来什么都明白,又何必羞辱奴家……”她终于发现,秦明刚才那些似是而非的话,是在逗自己。尽管对秦明,她满心感激,可是想到刚才自己满腔的真心,被人轻视了,不免有些伤心。秦明见云姬生气了,笑道:“我只是不想姑娘因我救了令弟,才屈身做些自己不喜欢的事。如果是那样,我和邢舜臣有什么区别呢?”
这话在秦明看来,自然是很正常的。可是对云姬这样常年受胁迫的人来说,无异于黑暗里的一道光。她怔怔地看着秦明,半晌才道:“郎君……当真这样想?”
秦明蹙眉道:“难道不该是这样吗?”
云姬苦笑摇头道:“不……本该是这样……”她对着秦明行礼道:“云姬伺候郎君,心甘情愿。”
秦明忙扶住云姬,手不老实地放在了她腰间。云姬只是脸上有些羞怯,并没有躲闪。秦明笑道:“劳烦云姬姑娘先回寻芳阁,找来凌腾和凝蝶姑娘,我稍候就到。”
云姬含笑行礼出去了。她走出来,周阿景连忙迎上去,关心道:“阿姊,李大人没有为难你吧?”
周阿景还以为是李庆梅把云姬留下了。云姬粉面带笑,道:“我没事。”
瞿妈妈作为一个经验老到的人,她看云姬出来时衣衫头发都整齐,只脸上羞红未退。这不像是接客,倒像是遇到了心上人。瞿妈妈不免心里起疑,难道自己之前想错了。周阿景之所以能翻案,是因为云姬不知何时勾搭上了那个李庆梅。想起李庆梅胡子头发都白了,瞿妈妈又不曾见过李庆梅到寻芳阁来,自觉这种可能性不大。回寻芳阁的路上,瞿妈妈对云姬可就客气多了,甚至有些讨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