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郎,吃点东西再赶路吧。“一道令人闻之酥麻的女子嗓音在凌逍身后响起。那是一个身穿白狐裘衣的美艳女子,被一群壮硕大汉围在中央,乍看之下还以为她正被几个大汉欺凌,实则是这几个大汉都只是服侍她的面首。凌逍仿若未闻地继续前行,脚下步伐甚至还愈来愈快。狐裘女子给身边服侍她的壮汉递了个眼神,壮汉当即心领神会地捧着一块从少女大腿上割下的鲜肉向凌逍追了上去。凌逍听到身后的脚步声回过头来冷声道:”好意心领了,我不饿。“那壮汉却憨厚笑道:”这冰天雪地的,吃一点也好上路。“说罢就要把肉块给凌逍递过来。凌逍瞳孔却是微微眯了眯,如果他没猜错的话,壮汉背在身后的那只手里应是握了把刀。他伸出手去佯装要接那块人肉,壮汉背在身后的那只手也在这一刻探了出来,手上握的正是一把弯刀。壮汉的弯刀显然是杀过不少人的,出刀竟是迅如闪电一般,就连空中飘下的雪花也被那弯刀一分为二。然而凌逍却比他更快,只见他足尖在雪地上狠狠一踢,竟扬起一片雪雾蒙住了壮汉的双眼,同时身形如游鱼一般躲过壮汉那致命一刀。壮汉双眼进了雪渣忙用手去拨弄,一只略显瘦弱的手掌却在此时夺过弯刀将他的喉管割断,这壮汉到死都没能把眼里的雪渣抹出。还在火堆旁吃着人肉的难民齐齐色变,一个个伸手摸向了腰间的弯刀,凌逍却冷笑着说了一句:“不就是想再吃个人么,我已经替你们杀好了。”
说罢舔干刀口上的鲜血头也不回地离开,难民皆是愣在原地,竟无一人敢追上前去。当太阳再次从冰原升起,凌逍已经把那伙吃人的难民甩开了老远。暴风初歇,雪后放晴,冰原还是和原来一样苍茫无际,但吞食了数十万民众的鲜血后,冰原上的雪似乎变得更加晶莹剔透,在日光之下熠熠生辉。赶了一夜的路,凌逍早已饿的手足发飘。“为何还要坚持。”
他暗自呢喃,“倒在雪地里等死岂不更好。”
然而从他爹娘惨死的那一刻起,他的命便不再属于自己,他的命,只属于仇恨。“报仇,报仇……”他口中不断呢喃,意识愈渐迷失。饿至将死,人便不再感到饥饿,而是无尽的乏力和虚脱,仿佛灵魂即将离体。他的视线渐渐开始模糊,先是视野发白,接着便是依稀看到了黑影。幻觉也出现了,看来是真的要死了,只可恨爹娘的仇还未报……不,那不是幻觉——冰原那头果真出现了一排黑影,隐隐还能听到阵阵闷雷般的声响,那是,马蹄声?冰雪与蓝天相接之处,旌旗蔽空,万马奔腾,正是帝国巡疆铁骑。凌逍死灰般的双眸微微恢复了神采,疯狂地朝着帝国军队奔了过去。“吁……”领头将领一声令下,万马驻足,在冰原上激起一片雪雾。这支军队应是知晓了兽人入侵的消息,一见到凌逍,马上便有军士取了块肉干给他递去。凌逍接过肉干便是一通大嚼,也顾不上这冰天雪地里肉干比石头还硬。军士见这个少年生的唇红齿白,当下起了怜悯之心,怕他噎着正想回去取水壶来,却见凌逍弯腰抓了把雪,合着整块肉干便咽了下去。众军士见状纷纷大笑了起来,领军将领张仁泽生得肥头大耳,嘴旁还长着一圈络腮胡子,他拿马鞭指着凌逍对副将吹着胡子笑道:“哈哈,这小子合我胃口。”
副将连忙颔首称是,他本是张仁泽的堂弟,但军职屈居张仁泽之下只有点头哈腰的份。张仁泽又冲凌逍问道:“少年郎,后方可还有难民?”
凌逍体力稍稍恢复了些,说话也有了力气,只见他冷冷出声道:“死的差不多了,谁叫你们不早来。”
言语之中竟没有丝毫感激,反倒是满含怨意。张仁泽闻言勃然变色喝道:“嘿,你这臭小子,本将军救了你,你倒恶语相向起来,信不信本将军活扒了你。”
凌逍闻言怡然不惧,眸子依旧冷冷的盯着那张仁泽看。他如何能不怒,如果帝国的军队能早些来,他的爹娘就不会惨死,如果长城不是修建在了中原入口而是冰原以北,整个塞外的民众就都不会死。副将见状忙对张仁泽耳语道:“将军息怒,你也知道叶将军的命令……”副将言及于此便不再往下说,但张仁泽已是打了个冷颤,脸上的怒意也是收了一收。唱红脸的副将又是皮笑肉不笑地对凌逍说道:“少年郎,你且上马歇息一会。”
说罢回头对一名军士喝道:“你,给我好生伺候着他。”
“诺。”
答话的是一名老年军士,铁头盔遮不住满头的白发,骨瘦如柴的身板仿佛随时都有可能从马上坠下。他颤颤巍巍地驱马上前将凌逍接到马上,绕了个大圈子又回到军中。张仁泽狠狠地瞪了凌逍一眼,啐了口唾沫道:“要不是那姓叶的说要好生伺候着这些贱民,老子非扒了这小子的皮不可。”
身旁的副将嘴上又是陪笑称是,心中却暗自冷笑,回头老子就去姓叶的那里参你一本。张仁泽莫名地打了个喷嚏,吐了一口唾沫星子大声喝道:“探马速去前方给本将军探路。”
军阵立马从侧翼奔出十骑朝前方奔腾而去。张仁泽正欲取下马颈处悬挂的酒袋解寒,前方却异变突起,只见几个巨大的黑影从天而降,看方向竟是直扑那十骑探马。张仁泽起先以为远处天上的黑影是这冰原上的雪雕,并没往心里去。待看清以后已是魂魄飞到了天外,只见那天上飞下来的黑影张着丈许的巨翅,除了比雪雕大上一号外别无他样,只是鸟头上长着的却赫然是张惨白的人脸,咧开的血盆大口里直露出一嘴倒生的发黄獠牙。十骑探马见状骇得人仰马嘶,忙勒紧缰绳调转马头,只是这前冲的战马在这冰原之上光是停下便是不易,更别说掉头了。待他们好不容易调过马头,那人面鸟身的怪物已然飞到了他们身后,巨大的爪子一抓便从马上提了一个军士飞上了天,只听得一声惨叫,那军士的半截身子伴着肠子从天上掉下,另半截则是落入了那怪物嘴中一通乱嚼,鲜血迸溅如同血雨洒落天迹。剩余几骑见状吓得差点从马上跌下,连忙使出吃奶的劲抽痛战马,其中一骑只觉马身忽有千斤之重,战马如何也快不起来,那军士似是猜到了什么,颤颤巍巍地回头望去,只见一张惨白的人脸狞笑着与他四目相对,獠牙上发黄的涎水正兀自往下滴落。那军士一声鬼叫后,脑袋已是没了半边,猩红的鲜血伴着黄绿的脑浆流个不停。张仁泽惊魂未定地将头上的铁盔扶稳,哭丧般地喊出军令:“放箭,快给老子放箭!”
众军士哪曾见过这般场面,兽人已有百年未曾入侵人类疆土,即便是军队里最老的军士亦是从未见过兽人,今日陡然见到这几只人面鸟身的怪物,早已骇得六神无主。当下听到将军喊的军令,他们才从惊骇中回过神来,费了好大的功夫弯弓搭箭,十骑探马竟已只剩两骑,马后正跟着三只尚没吃饱的人面鸟身怪物。“放!”
马弓手阵列的几位千夫长一声令下,数千支箭矢密密麻麻地破空而去,两人两马外加三头怪物顿时变作刺猬,还在后头的几只怪物见状不敢上前,朝着这万余人马尖啸了几声后便扑着翅膀飞得没了踪影。张仁泽吓成铁青的脸色这才缓和了下来,四处张望了一阵发现周围的军士并没有发现他的丑样,暗松了一口气后对着身旁的副将耳语道:“张副将,方才这怪物不会就是兽人吧?”
副将谄笑道:“将军好眼力,据书料记载,此乃兽人分支,名曰人面雕。”
张仁泽闻言大笑道:“我还道这兽人一个个铜筋铁骨刀枪不入,原来不过是乌鸡草狗,几支箭下去便成了刺猬,就这熊样还敢入侵我人族领地,简直是活得不耐烦了。”
副将心里暗自鄙夷:方才也不知是谁被兽人吓成熊。不过这话他是万万不敢说出来的,嘴上还要陪笑道:“将军英明神武,区区兽人哪是将军对手。”
张仁泽闻言大悦,当下豪气干云地喝道:“犯我帝国者,虽远必诛!众将士听令,尔等且随本将军诛灭兽人,立不世之功勋!”
这张大胡子别的本事没看出来,喊起军令来倒还一套一套的,一众将士听他这么一喊顿觉胸中战意腾腾,直有万夫不当之勇。凌逍心中升起一股不妙的念头,他自然希望帝国的军队能够铲除兽人为他爹娘报仇,只是他的父亲猎人王都死在了兽人手里,这万余人马当真是兽人对手?但当下的情形也容不得他细想,这万余人马已是红着眼睛向冰原深处奔袭而去。“小子坐稳了。”
老军士说罢便抽疼战马,只是这兵是老兵,马也是老马,再加上还驮着个凌逍,哪里快得起来,不多时便已被甩在了军队后头。凌逍坐在马后倒也不急,问老军士要了块肉干又吃了起来,心道掉队了也不是坏事,万一出事跑起来也方便。不等他将肉干吃完,前方竟已生了异状,只见万余人马陡然停了下来,马弓手纷纷在马上弯弓搭箭,似是如临大敌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