索性带上奶瓶,把一点白放进了背筐里,只要跟着自己,一点白就很老实。他家就位于村子的最后侧,只要过了田地,趟过一条小河就进了杂树林荫中,偶尔还能看到一两块开出来的田地,土豆苗已经长出快有两尺高了,结着白色的、紫色的、粉色的花骨朵。沿着林间小道,拐上几个弯,这里已经全无人语,鸟鸣声啾啾做响,虫鸣此起彼伏,蛙鸣阵阵。当人走过时,这些声音全都寂静了下去,扑通扑通的声音是蛤蟆跳进水沟里的声音,稍走远一些,它们又迫不及待地鸣叫了起来,尽显山林中夏日的热闹。这些杂木林中偶尔会长出一颗低矮的冠状树木,并不粗大,枝叶向四周散开,在枝叶间,是一个个比米粒大上一圈的小红豆,这种小果实很坚硬,根本就不能吃,俗称药鸡豆子,传说中是有毒的,不过一片片如同红云一样的豆粒悬挂着,格外的漂亮。走到头,眼前一亮,一片银带展现在眼前,还有轻轻的凉风扑面而来,足有百多米宽的大河涛涛地流动着,水流声哗哗入耳。孙易现在没有时间欣赏这里的美景,沿河而下,从这里再向下流走上几百米,几处水流平缓处,小鱼跳跃着,这河岸边的河水平静处,就是所谓的鱼窝了。随手把几个筛网制成的须笼下到了河水里,回来的时候捞上来,就能打出几斤小鱼了。在河水浅处,孙易脱了裤子,穿着胶鞋下了水,哪怕是夏日里,山区里的河水仍然冰凉刺骨,孙易嘶哈着冷气,趟着齐腰深的河水向对岸走,手上还拎着一根两指粗,两米多长的木棍,不停地探着河底。河水清澈见底,但仍不能保证安全,由于河水折射的原因,一个不小心,踩到锅底坑,一下子就会沉到河底下,稍不注意,就是一场淹死人的惨剧,就算自己会游泳,一点白也要挂在这里了。趟过大河,就是一片片粗壮的柳林或是杨林,此处的杨柳树与人们常识中的杨柳树不一样,足足两人合抱粗的大树笔直地刺向天空,树干光滑,也不是常见的绿色或是白绿色的树皮,而是你铁块一样透着苍桑感,笔直的树干十米之内,几乎没有横生枝杈,密布的大树,让它们必须要全力生长,争夺有限的阳光。林间阴凉,一片片的小叶樟或是大叶樟见缝插针在生长着,这种草是最好的牛马食料,最高的处足有一米五,绿意盎然,青草的芬芳足以让人忘记任何烦恼。孙易不时的摘一些红通通的灯笼果,或是采上一把野葱或是野韭菜塞进嘴里,灯笼果汁液饱满,酸得口水横流,野葱纤维粗,味道辛辣,野韭菜粘糯肥厚,住在山里的孩子,从来都不缺少各种零食,小时候漫山遍野地跑,凡是能入嘴的吃食,每样都没有放过。孙易在老林里转了足足一天,心里也有谱,他看中的几处地方,还没有别人来过的痕迹,能让自己过一个肥夏了,一直到下午四点多,才准备返回,林子里的夜晚很可怕,如无必要,还是不要夜宿山林。再一次趟过大河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六点多了,太阳已经到了山尖处,再有两个小时左右就黑天了,孙易长时间没有进入山林,掐算时间都有些不太准了,回来得有些早些。身后的背筐里已经放了半筐各种野菜和野果子,一些勉强成熟的都柿卖不成,还有些酸涩,拌上白糖也是难得的美味了。刚刚进村,远远地就看到了两个男人向他迎了过来,“是孙易吗?”
孙易走近了一些,认出来的,是沟东村的赖黑子和张凯。小时候上学的时候,在一个学校,比自己高两级,赖黑子姓赖,他爸当年是沟东村的村书记,从小就是又黑又壮,死横死横的样子,同龄人没有不怕的,至于长大了更了不得了,大有长江后浪推前浪的架式,就连镇里的大混子也很顾忌这个干起架来不要命的小赖子。而张凯一向都视赖黑子马首是瞻,跟着蹭吃蹭喝,听说最近还包了一个沙场,专门卖河沙,赚了不少钱,手里有钱就更牛逼了,走路都恨不得横过来。“黑子,张凯,咋有空来找我玩?”
孙易笑着道,嘴上这么说,却能看出赖黑子那张黑胖的脸上不善的神色,还有张凯那张削瘦的刀条脸上的狠色,一直都背在身后的手吃力,手臂上的肌肉都鼓了起来。“找你来谈点事!”
赖黑子皮笑肉不笑地道。“谈啥?”
孙易说着,把背后的柳条大筐卸了下来,一点白正趴在一张大叶子上睡得翻起了带着一条白线的肚皮。“谈点好事!”
张凯背着右手走了上来,然后一伸手,就向孙易的脸上拍了过来,嘴上道:“你小子在城里闯了两年,回来以后,变得不一样了呀!”
孙易的身子向后一倾,让过了对方拍打自己脸的手,“张凯,有话就好好话说,没话就滚蛋,跟谁玩打脸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