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布都听了周涛的话之后，整个人是有些麻木的。他呆滞的看着赵铭营帐的方向。此时的他甚至有些迷茫。赵铭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了南疆的百姓能活下更多的人，甚至甘愿冒死去博一把。但同样的，他也是一个明知对方手里有无辜百姓，却依旧能下令攻城的狠人。这一刻，他明白了周涛话里的意思。周涛说赵铭是一个仁慈的人，周涛说赵铭的心里也不好受，都是有原因的。阿布都叹了口气。他走向了赵铭的营帐。将士们还是和往日一样拦住了他。阿布都站在门口低声道，“还请通报一声，就说阿布都想要和江国皇帝谈谈离原目前的局面。”

没多久，侍卫拉开了帘子，邀请阿布都进去。赵铭此时正站在一个沙盘前面，眼睛里全是血丝，看起来很久没有休息的样子。阿布都一愣，问道，“江国皇帝，你，在想什么？”

他很好奇，赵铭此时心里在想些什么。赵铭抬起头，“你来了啊。”

他说完却像是很疲惫的样子，坐了下去，随时都有可能睡着一样。他指了指沙盘，看向了阿布都。“使者，你来了正好，朕可能要离开离原了，或者说，就算不离开，也无法插手离原和大定的战事了。”

“你先别急着开口，朕知道你很急，但你先别急，先听我说完。”

“这一次萧烈派遣离原的子民自杀式的冲锋，朕想了很久，朕以为，这是他针对我们大江的一种手段。”

“就怎么说呢？一旦朕下令让大江士兵挡住那些离原子民的消息传开，朕想，整个离原，应该是不欢迎朕的，恐怕就连你们离原的皇帝，也不得不考虑一下如何应对你们离原的子民。”

“是这样的，朕觉得，朕想要留在离原的可能性不大。”

“所以朕这几天一直都在想，你们离原的出路，到底在哪里。”

说着赵铭有些疲惫的叹了口气。阿布都愣了一下，他万万没想到，赵铭把自己关在房间里，竟然是想要给离原找一条出路？赵铭指了指沙盘。“朕没能想到出路，抱歉了使者，或许让你失望了。”

“朕看不到离开大江之后，离原还有什么希望，朕只能说，萧烈的这一计，很毒，而且命中我们的要害，朕想过了，不管你们离原心里是怎么想的，朕可能都会留下来，多多少少能从侧面干扰一下大定。”

“当然，也不全都是为了你们离原，或许在大江看来，一个混乱的胡国，更有安全感？”

赵铭说着笑了笑，“离原的话……哎，被蚕食得太严重了，现在想要反抗，看起来也晚了一点。”

阿布都深吸一口气。他咬牙道，“江国皇帝，你留下来吧，这边的事情，我会处理的。”

“啊？”

赵铭有些错愕的抬起头。此时的阿布都用力的点了点头，“我听您的护卫说了您在南疆的事情，说到了反叛者抓住南疆的子民，逼迫你们就范的事情，我感觉，受到了很大的启发。”

“是这样的吗？”

赵铭惊讶的挑起了眉头，然后便笑了起来，“不过你可能想得太简单了，朕听说，你们离原很多人其实都想要投降大定的。”

阿布都愣了愣，然后点了点头。因为这是事实！赵铭笑了笑，“那就是这样了，之所以有这么多的人想要投降大定，朕想，或许是因为百姓之中更多人都想要投降大定，人嘛，难免就是这样，当周围人都在说一个说法的时候，你再怎么理智，也难免会受到影响。”

听到这话的阿布都瞳孔微缩。赵铭摇了摇头。“所以呢？一群想要投降的子民，你能怎么说服他们呢？”

“跟他们说，离原才是好的，大江是坏的？没用的，他们只是想要安稳的过日子，至于跟着谁过日子，不重要。”

“因为你们缺乏的，是一种凝聚力，这种凝聚力，在大江，是靠着文化，而在离原，是靠压迫，谁的部族更强大，谁就掌握更多的话语权。”

“正是因为如此，在他们看来，大定比离原强大，所以他们本能的觉得，应该投降大定的，就这么简单而已。”

“但这……终究不是什么好事，是的，这样的话，你们胡国，永远都别想安定。”

“毕竟今日你强，明日我强了，风水轮流转的嘛！”

听到这话的阿布都呼吸都急促了几分。就好像，赵铭短短的几句话，一下子解决了他很久都没有办法解决的问题一样。他看向了赵铭，突然开口道，“所以会有这么多投降者？”

赵铭点点头，“对啊，因为你们挡不住大定，当然就只能接受大定的侵袭，在你们的子民看来，那就是你们弱了，他们当然要跟着强者。”

阿布都突然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快下来了。不是因为阿布都高兴，是因为阿布都悲伤，他甚至觉得自己可笑！不要忘了，阿布都之前是干什么的！他之前在丰城担任县令，效仿大江的农耕文明，想要用这样的方式，改变离原百姓的一种状态。他忙碌了数年都没有办法做到的事情，万万没想到，却在赵铭这里找到了答案。他当然觉得自己当初干的事情是如此的可笑。此时他看向赵铭，开口问道，“江国皇帝，我能问问，那你觉得，这种事情要如何处理吗？”

赵铭点点头，“将文化带进来，就这么简单罢了，你们要让离原人认为自己是离原人，而不是让他们认为自己是部族的人，他们的一切都是为了部族，改变了这个想法，朕想，至少今天你们还有一战之力的。”

阿布都跪在地上。“江国皇帝，你说得一点都没错，说得太对了！”

“离原的百姓，就是没有认可自己离原人的身份，就是因为他们觉得自己是部族的人，所以离原才会落到今天这个地步！”

“但是现在，我们似乎也没有办法改变他们什么了。”

“离原，可能要亡国了，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