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寂月当空,素雪纷飞。
脆弱的枝桠上已积了厚厚的一层雪,早已不堪重负的被压弯了腰,仿佛随时都会断裂。 枯木尚且如此,更何况是比纸还要单薄的人命? 侍郎府,花槿阁里。 一名着暗红对襟小袄的丫鬟手持铁棍,百无聊赖地扒拉着炭火盆里的烧得发红的银碳,越扒越快,仿佛将它们当做了杀父仇人一般。 “气死了!”声音落下,丫鬟手中的铁棍也被丢到了一旁,“咣当”一声,听起来无比哀怨。
刚刚关好窗户的绿衣丫鬟皱了皱眉头,压低声音说:“红儿,你闹出这响动,万一吵到小姐怎么办?”“小姐?”
红儿转过身子,扫了眼床上还在昏睡的人儿,没好气道:“她睡得那般沉,能被吵醒才怪呢!”
她不悦地嘟起了嘴巴,“绿屏,你说咱俩的命怎么那么苦呢? 我们在府上做了这么多年的粗使丫鬟,好不容易被提上来做了大丫鬟,谁知道跟了这么一个外来的主儿! 都说野生丫头好养活,你看看她,入府还不到一个月就病成了这样!”
“红儿!”
绿屏提高了语调,似是在抗议红儿说出的这套言语,“你这样说就是大不敬!
万一传到了夫人耳朵里,少不了一顿责罚!”“传到夫人耳朵里?可能吗?整间屋子里就只有我们三人,只要你不说自然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红儿挑起下巴向绿屏示威,却发觉对方并没有看自己,便顺着那目光寻了过去: “你在担心会被小姐听见吗?你也不看看,她都病入膏肓了,能不能醒还另说呢,又怎么会向夫人嚼舌根?”
“你呀!”
绿屏本意是想教训红儿几句的,话到嘴边又生生咽了下去,“咱们小姐吉人自有天相,一定会醒过来的。”
“吉人?没看出来!妈妈们都传小姐是个福薄的,命里就不该享受锦衣玉食!”
红儿不依不饶地纠正道。
她走到衣柜前,一手打开了柜门,指着里面还不曾入库的两匹锦缎: “你看看,大小姐送过来的锦缎还没有捂热乎呢,说什么要替咱们小姐制新衣用。可是还没等衣服剪裁,小姐就病成了这样! 真是嘛人有嘛命,枉费大小姐的一番好意!”说时,目光刚好落在其中一匹红锦缎上。 殷红的颜色在烛光的映衬下折射出如水银般的光亮,是说不出的好看,直勾得人想要伸出手去摸一摸。 绿屏没有搭话,迈着碎步走了过来,刚想关上柜门,却见到红儿的小脸上露出的那分贪婪之色,提醒道: “就算枉费了大小姐的一番好意,也是送给咱小姐的东西。不是咱们这等下人可以觊觎的!”
红儿却一把将锦缎搂进怀里,“既然小姐都快不行了,何不叫我拿走做衣服去?”
她陶醉地用脸颊在锦缎上蹭了蹭,“好舒服的料子,不能浪费了。”
就在红儿想要把锦缎占为己有时,背后突然传来了一个女子的声音: “什么东西不能浪费啊?”
声音不算大,甚至还有些柔弱,却是已将那两名丫鬟震得心神俱颤。 震惊之余,两名丫鬟齐齐跪了下来。 谁也没有想到她们的小姐会在这个节骨眼上醒过来,猝不及防地发出声音,真是把她们骇得够呛。 特别是红儿,早已被吓得脸色惨白。 床上之人虚弱地咳了两声,困惑地凝视着那跪于地上的两人。 特别是看见手里还抱着锦缎的红儿后,心底的那份疑虑又深了几重—— 她不是已经死了吗?难道说这是将死前的记忆回溯? 她试着再次发出声音,“红儿刚刚可是在说那匹锦缎?”
闻言,红儿立刻把锦缎丢在地上,“小姐,奴婢错了!”
言罢,把头贴在地上,不敢抬起。 这真的是在回忆吗?为何她搜遍了所有记忆也找不到这一段?还是说有些记忆是可以在死前随意更改? “绿屏,你扶我起来。”
应着声音,绿屏跑上前来:“小姐,大夫说了您这是染了风寒,还是不要下床的好。 万一有个好歹可叫寻您多年的霜姨娘怎么办?”
她轻轻一笑,抓起绿屏的手,却是被吓了一跳—— 暖的!居然是暖的!难道说面前的绿屏是活生生的人? “小姐……”绿屏轻声唤。 “我这是怎么了?”
声音一落,勾得绿屏红了眼眶,“小姐病倒了,可是叫奴婢担心死了。”
印象中这个叫绿屏的丫鬟只跟了自己半年,死于泰安二十七年九月。 她好生打量了绿屏一番,又看了看周遭的景致,刹那之间如遭雷击—— 她没有死?!她又活过来了?!她回到十岁那年被认回苏府成为四小姐的时候了吗?! 既是重生,那么她可不可以丢掉“苏云锦”三个字? 这一世,她绝不再做任人摆布的棋子,她要做自己命运的主宰。她要谨记自己是谢家的女儿—— 谢小桃! 谢小桃看向绿屏,在瞧见对方脸上的担忧后,泛白的唇角微微上扬,扬起了一抹好看的弧度:“你家小姐命硬得很。”
手搭在绿屏的手上,慢慢走下了床,撩了眼地上的锦缎。 鲜红的颜色俗到了极点,偏偏还有人抢着要! 绿屏心明眼亮地把锦缎捡了起来,“小姐,这是大小姐送过来的缎子,一共两匹。奴婢觉得可以用来做春装。”
这种颜色恐怕连苏婉婷的丫鬟都不屑用,却送过来给她做衣服?这种好心,她可受不起! 谢小桃暗暗计较着,面上却依旧端着风轻云淡的态度,“是好料子,难怪红儿爱不释手。”
低伏于地的红儿本就是被吓得瑟瑟发抖了,听到这话,身体抖得更为厉害了:“小姐恕罪……” 谢小桃轻轻一笑,对着绿屏打趣道:“我不过是提了一句而已,瞧这丫鬟就骇成了这样。难不成我是吃人的老虎吗?”
说罢,向着红儿又走了两步,道,“起来吧,若是叫外人看见,恐怕会说我苛责下人。”
见红儿起身,便将锦缎送到了她面前。 “小姐……”红儿向后踉跄了两步。 “拿着吧,不是说喜欢吗?”
谢小桃唇角勾了丝意味不明的浅笑,将锦缎塞进红儿怀里,“我虽刚刚回府,但也不喜欢霸占着这些好东西。
这锦缎只是个开始,咱们日子还长着呢,不是吗?”红儿颤颤巍巍地接过了锦缎,在碰触到缎面后,才发现整个手掌上早已冒出了一层薄汗。 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却被谢小桃遣了出去。 在红儿关上门后,绿屏的脸上漾起了几分暖暖的笑容,“小姐人真好。”
谢小桃微笑,“哪里好?”
“红儿犯了那么大的错,小姐不但没有责罚,还赏了她缎子。跟着这样的小姐,是奴婢们的福气。”
绿屏毫不吝啬地夸赞着。 谢小桃这样子不过是在借花献佛。 顺水人情的事谁不会做呢?只是红儿能不能把那衣服穿在身上,可就不好说了。要是被一些人看见,也别怪她心地太好。 “就你嘴甜!”
“小姐,奴婢扶您回床上歇息吧。”
绿屏重新搀扶起谢小桃,走回床榻,替其掩好了被子,“小姐,您歇息吧。奴婢在一旁守着。”
谢小桃应了一声,依言闭上眼睛,才一闭上,疲倦之感便袭了上来。 外面,风疾雪狂,打得窗子呼呼作响。 而躺在床上之人亦似被这天气感染,怎么睡也睡不安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