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娘终究是把孩子生了出来,最让大嘴和德爷失望的是孩子长的像巧娘,简直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索罗村人照旧给孩子热热闹闹地过了满月。过满月的时候,人们才知道是个男孩。孩子的项上多了一个银项圈,项圈上刻着:长命百岁,大富大贵。巧娘叫德爷起的名字,德爷年轻的时候上过私塾,会写一手漂亮的毛笔字,村里逢年过节的对联都是出自德爷之手。德爷本想给孩子起名:星汉。但一想到要是后来有人知道星汉的含义,对娃不好。苦思冥想了一阵说,就叫长锁吧!德爷的意思是娃的生父至今都是个谜,既然是谜,那就一直叫锁在巧娘的心里吧。就在巧娘生娃半年后,索罗村有了大新闻,有德要和巧娘结婚。有德大巧娘十多岁,巧娘虽说守寡多年,但正是少妇时节,别有风韵。两人看起来都不般配,有德显得老气,巧娘年轻又风骚。要山在病床上首先反对,说丧了家门,娶了寡妇,他这张老脸在地下都没地方搁。巧娘和有德的事情在索罗村是大事情,这是破天荒的一次。德爷和大嘴从辈分上来理论,理论来理论去辈分上没有障碍,两家都是同辈,不存在小辈娶了长辈,或者长辈娶了晚辈的说法。再就是从道德上理论,巧娘已是声名在外,狼藉一片。有德老实本分。再说这巧娘的家产是归满贯家还是给有德家,这些都是问题所在。苏安听到这件事情的时候,心里高兴的不得了。这样他就可以名正言顺地说长锁是有德的娃,跟他苏安没有半毛钱的关系。但苏安娘不这样认为,她和秋水都相信长锁是苏安的种。怎能把自家的种给别人立后呢?那不就是过继给了有德。再说有德辈分低,要叫长锁叔的,反过来长锁叫有德爹了,这不是乱套了吗?秋水气得肚子疼,苏安娘唉声叹气了好久。这事被两个老人瞒过了银银。银银和苏安结婚这些年,一直不见她肚子里闹腾过,老两口有点瞧不起银银。背后说银银是石女,生不出娃来。秋水和苏安娘的意见是等巧娘把娃生出来,悄悄地抱过来她们养活。怕万一银银生不出娃来,不至于家门断了根须。这事还没跟银银商量过,怕银银闹事。秋水叫苏安娘先去问巧娘。巧娘一口拒绝了她们的请求,说这事没的商量。娃是她巧娘肚子里的肉。就是累死累活,她巧娘也要把他拉扯成人,管他们家屁事?秋水和苏安娘讨了个没趣,这段时间正在屋里生闷气呢。一来讨厌银银生不出个娃来,二来又担心把孩子抱来银银接受不了。正在这节骨眼上传言有德和巧娘要过活到一起的消息,老两口心头一急,居然病倒了。老杆走了好多年了,要山经常梦到老杆叫他跟自己走,要山觉得自己差不多是时候了。三女一儿如今只剩下有德还没有成家。这个败家子找不到老婆不说,还要娶巧娘进门,老两口拦都拦不住,非巧娘不娶。有德娘没办法,来找老秤。老秤起初骂有德大逆不道,坏了家门。后来给三奶说,有德年纪也不小了,附近知道底细的,他这次这样一闹怕是再难有合适的人选了?不如就满足有德和巧娘的意愿算了?再说是一个村里的,只要有德能接受巧娘的过去,巧娘喜欢嫁给有德,这还是好事一桩呢。三奶被老秤这样一说,觉得也是个没法子的办法。巧娘和有德过一辈子,以后和要山口合眼闭了,看不见、心不烦。三奶回去跟要山一说,要山再没了言语,只是死命地抽烟,不停地咳嗽。三奶不停地拍打要山的后背,嘴上不停地安慰。要山觉得自己老了,家族的总管是该换个人了,托话把族人找来,一来为有德的事情商议一下结果,二来顺便再推荐个总管,方便以后料理自己的后事。老秤是午饭后出的门,回来是时候快吃晚饭了。娘急切地问老秤商议成什么结果了?老秤吧啦着旱烟说,你还别说,这事情我们弟兄心齐着呢!兄弟齐心,其利断金。这话一点不假。娘说那就是都同意了?老秤嗯了一声,继续说,他们叫他做总管,他还没有答应呢!娘说庆民和树生没事干,这总管他们来做最合适不过了。老秤说他提出来了,庆民和树生推辞掉了。就为这事大家商议了一下午。娘说你一年四季往外跑的人,能关心到家族的事务?依她看还是树生做最好。树生说话和气稳重,办事一丝不苟,是个做家长的料。再说八两也快成家了,这个总管人不行,大小事情一团乱,砸了饭碗不说,还得罪人,到时候够你受的了。老秤笑着说还是娘想的周到,他把八两的事给忘了。就在老秤他们商议有德的事情后,满贯父子和大嘴、德爷商议着巧娘的事情。满贯父子气愤难平,但上次老杜抱打不平后,满贯怕老杜又来个二进宫。于是找来大嘴和德爷帮忙处理。大嘴喝几盅话如泉涌,听着让人舒服。德爷是喝得满脸通红憋着不出声的人,但开口就是金言。自从大嘴和德爷上次没有预中长锁的生父后,这件事给了二人一点教训。鞭杆有时候笑话大嘴,说娃都生出来了,看出是谁打的洞吗?大嘴只是抹胡子和嘴巴,喉咙里咽口水,就没了下句。大嘴说舍中娃命好,虽然这些年杳无音讯,但好歹巧娘给他留下了一男一女。这些年巧娘过的不容易,大家都看在眼里,但是这败家娘们偏偏怀了个野种,闹得满村鸡犬不宁。这要是以前,早休了她,赶出索罗村去。话又说回来,如今就不一样了,不是你想赶就能赶走的事情。老杜家虽说是衰败了下来,但还有的是人脉。干脆就依巧娘的想法成全了有德算了?德爷咳嗽了几声,吸了几口旱烟说,关键是晓生和花花,这才是主角。要是赶巧娘走,晓生和花花不愿意,势必会家破人亡都有可能。满贯看巧娘不顺眼,巧娘看满贯更恶心。这孙子不认爷爷,媳妇不像媳妇,一见面就是吹胡子瞪眼,没一句好话。依我看,留下巧娘,便是留下了舍中的骨肉。这些年大家确实做的不够好,伤了巧娘的心。事情既然没办法弥补了,就给彼此一个解脱的机会。既成全了孩子,又满足了巧娘。至于原先分给舍中的家产,就算是给晓生和花花算了。满贯父子虽然不满意,但大嘴和德爷已经把话说的很明白了,要是再纠缠舍中的家产给小儿子,自己真的就成了索罗村的笑话了。德爷临走时慎重地说,凡事皆有可能,走一步看一步吧!不要先把自己的后路断了,再回头就迟了。老秤和有德这次是穿一条裤子的人。有德死活要娶巧娘,巧娘非有德不嫁。老秤说服树生做了总管,接着就是张罗有德和巧娘的婚事。三友酸溜溜地这几天心里总不是滋味,除了回味和巧娘在驴槽上的往事外,再就是觉得有德不配巧娘。丢了神似的在云妹面前自言自语地说,鲜花插在牛粪上了。云妹照着三友的脸就是一巴掌。三友立马清醒了许多。有德婚礼的早晨,老秤和家族的人把巧娘家的东东西西全部抬进了有德家,只留下了土炕和冷清的房子。本是请家族的人小聚一下算了,没想到老杜带着五个儿子给巧娘撑面子。树生考虑不周,慌了阵脚。老秤叫娘找些人帮忙做饭,庆民和自己帮树生支应客人。有德把巧娘背进家门的,隔着两条小巷子的距离就是有德家。晓生和花花是自己走过来的,老秤抱着长锁走在最后,嘴上不停地逗长锁说话。老杜和五个儿子跟在老秤的身后。就这样简简单单地把巧娘娶进了有德的家门。索罗村看热闹的围的小巷子水泄不通。有起哄的,也有喝彩的。这些对于巧娘和有德来说都不重要了,有德背巧娘进门的一瞬间,内心暗暗发誓要叫巧娘母子过上好日子。巧娘和有德、晓生、花花、长锁的衣服都是老秤和娘新做的。娘特意给巧娘和花花送了一副手镯。说是她的一点心意。巧娘感叹娘为人宽宏大度,没想到她们居然成了妯娌。娘说过去的,就叫他过去吧!只要她和有德过的好,其他的都不是个事!娘又安慰巧娘说,活人要往前看,身后都是糊涂事。巧娘流着泪说,她和娘今后就是妯娌了,只要她巧娘在,娘就是她巧娘的姐,她听姐姐的。娘说乱了辈分,她要叫她嫂子,巧娘说她早已是乱了三纲的人了,不在乎再乱一回!娘笑说,今后就不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