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人虽身材健壮,动作却敏捷迅疾,手中的利剑被温暖的旭日镀上一层金辉,依旧寒光闪闪。卞和没有动,连瞧都没瞧一眼,只是抱着灵儿的手更加用力。灵儿也没有动,仍天真无暇的看着卞和。楚天飞却看着那人,面容异常沉静。不知何时,右手已握一根飞针。银丝飞针,落英缤纷——纷纷而落的不仅仅有枝头的鲜花,更有飞溅的血花;血花如落花,落英缤纷。楚天飞的右手忽然用力一抖,飞针已出手……然而,飞针并没有射向来人的空门,只是向他迎面飞去。显然,他并无意伤人。那人眼前银光一闪,见有东西封住自己的去路,忙将前伸的剑身改为下探,剑尖点地,借力用力,向上空翻,避开了飞针。继而头向下,脚在上,硕大的身形下坠,剑身亦下刺,只取卞和的头顶。楚天飞左手再用力一抖,一根银丝直线般划出,缠向来人握剑的手腕。那人一见不好,凌空一翻,身体侧躺着连连向前翻滚,再落地,已在离卞和一丈开外。高一刀快步赶上,护住卞和与灵儿,刀已在手。来人却不想再战,剑入鞘,反走向楚天飞,边走边大声说:“楚天飞,辱骂朝廷之人,你也敢袒护?”
楚天飞淡然一笑,反问道:“别人打了我,我不还手,只是发发牢骚,行不行?”
来人回答得倒也干脆:“行!”
楚天飞看着卞和又道:”我没有听见谁辱骂朝廷,我只看见了一个饱经风霜的迟暮老人,在发牢骚而已。“那人宽阔的脸庞瞬间僵住,一双大眼,两道浓眉,像极了传说中的判官。他清清嗓子,洪亮的声音再次响起:“我得到消息,卞和已在此地辱骂了两日。今日来,就是要带他回去问罪。”
“我是卞和请来的,他现在已是我的雇主,在没有完成雇主交代的任务之前,我是不会让人把他带走的!”
楚天飞紧盯着那人的一双浓眉大眼,坚定地说。“你真的准备帮他寻回那块石头?”
那人粗声一笑,接着道,“这可是件没有报酬的生意。”
“没办法,我这人天生好奇,又爱管闲事,一天没事,心里发慌。”
楚天飞笑着道,“况且,意气相投的人,我也许分文不收;一掷千金的人,我或会拒之门外。”
“好,那就给你七日期限。七日到,我势必将他带走!”
那人挺直了胸膛,满面红光,爽快中也带着咄咄逼人的气势。楚天飞点点头。语气陡地一转,那人忽然道:“银丝飞针,果然厉害!”
楚天飞摇摇头说:“你已见识,也不过如此。”
“我身在空中,空门全露,你为何不用飞针击我的空门,反而只挡去路?”
那人又问。楚天飞长叹一声道:“因为你是屈武扬,屈大捕头。我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伤了你屈大捕头。”
“你这话我爱听。”
屈武扬听后“哈哈”大笑,笑声毕,又问,“我这人也天生好奇,据说你那银丝柔韧无比,你能不能告诉我,它是用什么做的?”
“荆山‘三银’,各国闻名。银杏、银耳、银茧,银丝只不过是其中的银茧抽丝捻制而成。”
楚天飞答道,“荆山山清水秀,桑蚕肥大、粗壮,做出的银茧洁白细腻、硕大厚实,抽出的丝自然细长光亮、柔韧无比。”
“无论如何柔韧,一根银丝还是很容易断的。”
屈武扬仍不肯相信一根银丝竟然可以承受一个人的重量。“是的,虽一根很容易断,但两根、三根、四根、五根呢?”
楚天飞继续解释说。“你的意思是,可以把几根银丝捻在一起,合成一根?”
屈武扬终于明白了。“能不能再说说你的飞针?”
屈武扬果然是个好奇的人,少顷,又问道。“飞针更简单,只不过是一根普通的绣花针而已。”
楚天飞说着说。“但我从没见过你用它绣花,只见过你用它‘绣人’——或‘绣’瞎了人的双眼,或‘绣’中了人的喉咙。”
屈武扬也笑了,似乎为自己也能说出这样风趣的话而得意。“你肯定听说过‘飞花神针’姬飞花与‘火炉神匠’楚云鹏。”
楚天飞神情黯淡下来。“我不仅听说过名满江湖的‘飞花神针’姬飞花与‘火炉神匠’楚云鹏。”
屈武扬也尽量放低粗大的嗓门,说,“我还知道,这夫妻双侠就是你的双亲。”
“刚好我母亲不仅会绣花,而且会‘绣人’。”
楚天飞恢复了先前的恬淡,微笑着又道,“我父亲既是‘火炉神匠’,各种兵器当然都会打制,那么,打制一根小小的绣花针应该不是什么难事。”
“夫妻双侠行侠仗义多年,不仅在江湖中人人称道,而且,我们公门中人也十分钦佩!”
屈武扬语气中真的充满了十足的敬意。“可惜九山十八寨的土匪却全都视他们为眼中钉,肉中刺。”
楚天飞轻叹一声,微微摇了摇头,接着道,“以头匪雄霸天为首的土匪设下奸计,诱我父母上钩。”
屈武扬附和说:“据说他们绑架了十个村民作为人质,并以三日为限,若夫妻双侠不去,就杀人撕票?”
“他二人也知此去无异于自投罗网,但为了救下十个村民,明知山有虎,却偏向虎山行。”
楚天飞停了停,然后才哽咽道,“那时,我才九个月大。父母把我托付给了‘荆山狂人’荆无休,我才得以活命。”
“荆无休,闯入了他设置的机关,就只有无休无止逃命、挣扎的荆无休?”
屈武扬脸上已有惊恐之色。“是。”
楚天飞眼望莽莽荆山,似在追寻父母当年的身影,“父母把我托付给他后,毅然前往,虽寡不敌众,最终双双战亡,但却不仅救下了十个村民,而且也给九山十八寨的土匪以重创。”
“二十年后,有人蒙面独闯九山十八寨,杀死所有匪首,遣散了众土匪。”
屈武扬定睛看着楚天飞,笑着问,“是不是你做的?”
楚天飞也笑了笑,没有作答。“我知道,这已经成了一件悬案,因为你有不在场的证据——所有村民为你做的不在场证据。”
屈武扬说完,扬长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