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武扬喜欢别人叫他屈大捕头,这不仅象征着自己的身份与地位,而且,更为重要的是,这能说明自己有多年行走江湖与公门的经验——你有没有见过一个在江湖上没有名声,在业内没有一套独特的办案手法的人,能坐上总捕头位置的?昨晚喝了点酒,屈武扬睡得很好,日上三竿后才起床。蓄足了精神的他心情非常愉快,看了看已升得老高的太阳,晃动着强健精壮的身子,走向东方公子的酒肆——满堂红。早饭当做午饭吃,午饭当做晚饭吃;一天只吃一顿饭,甚至一天都吃不上一顿饭,对屈武扬来说,已是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现在,他就准备把早饭当做午饭吃。既然是吃午饭,肯定得比吃早饭要讲究一些,这是他一天三顿饭的原则——早饭可以简简单单,甚至不吃,但是,午饭与晚饭那是马虎不得的。屈武扬在角落里拣一个最不显眼的位置坐下来,要了一锅黄豆焖板鸭,一盘腊肉煎饼,一盘凉拌鸡肉,一盘凉拌木耳,外加一壶荆山本地精酿的“苞谷烧儿”。他吃得很慢,也喝得很慢,不时用双眼瞟一瞟周围,仿佛在等待着什么。渐渐地,太阳升至半空,客人也多了起来,空落无人的满堂红开始热闹起来。这个时候,东方公子的仆人与家丁正在紧张地忙碌,根本没有时间来这里消遣,屈武扬知道,现在来的这些客人,就是卞和所说的那些“近来忽然涌入金镶坪的带刀佩剑的人”。屈武扬更知道这些“带刀佩剑的人”是些什么人。他们基本上都是一些会点拳脚、懂点刀术与剑术的混混、小偷、土匪、骗子与术士之类的人——当然,其中也不乏江湖大盗、杀手、刀客与剑客。这些人平时在江湖游走,大多数并不是有什么要事在身,而仅仅是在客栈、酒肆或其他人多的地方寻找下手的机会。一旦捕风捉影地听到什么可以急功近利的小道消息,他们就会闻风而动——本次不约而同地聚集金镶坪,当然是听说了卞和找楚天飞龙寻璞石的事。他们的想法很简单:假如卞和的璞石真是个宝贝,那么,一旦楚天飞帮他寻了回来,就伺机下手,夺归己有。虽然这些人的美梦到最后一般都只会化为美丽的泡影,但是,他们人数众多,一旦从中作梗,就会额外添乱,给一件本来很正常的事情带来很多不为人知的变数。一只苍蝇在屈武扬的身旁飞来飞去,并不时传来令人烦躁的“嗡嗡”声,他倏地站起,故意用腿碰到桌椅,发出很大的声响。起身后,他的剑已在手,眼珠随着苍蝇转了一圈后,忽的,剑已出手……一片很小的苍蝇的翅膀像秋日里的落叶,打着转,盘旋着,慢慢飘下。屈武扬伸直了剑身,高喊道:“伙计!”
一个伙计慌忙地跑到近前,看见了剑身上正在挣扎着,再也飞不起来的苍蝇。伙计连连拱手作揖,嘴里哆哆嗦嗦地说尽了好话。屈武扬剑身用力一抖,那只还剩半边翅膀的苍蝇如一枚石子,“嗖”地一声飞出了窗外。然后,屈武扬道:“换!”
伙计吓得连滚带爬地去给屈武扬准备另开一桌。周围的人早已看在眼里,张大了嘴巴,瞪大了眼睛,脸上写满了惊讶与赞叹。屈武扬慢慢收回利剑,看了看四周后,清了清嗓子,道:“想必各位已经知道我的身份,我乃楚皇城总捕头屈武扬。近段时间,楚皇城连发两件血案、多起盗窃案,听说众位江湖好汉齐聚金镶坪,我来这里彻查此案,顺便把辱骂朝廷的卞和带回去治罪。”
“请各位暂时不要离开金镶坪,配合屈某查案,就连‘楚天飞龙’楚天飞也不例外——各位也许听说了,昨日,我在驿道旁与他交手,双双打了个平手。”
停了停,屈武扬反背着双手,迈着不紧不慢的脚步,在酒肆里来回走动,边走边接着说:“再过两天,我的手下将赶来与我会合,届时,还望各位通力协助!”
屈武扬说完,那伙计也已重新上好了酒菜,他心满意足地坐下,继续慢悠悠地喝酒。忽然,有人拍案而起,大声地叫道:“楚皇城里出了血案,干我们屁事,我们为啥要配合你查案?”
屈武扬一眼扫过去,正中的酒桌上,坐着三个五大三粗的男人。他们全都体型彪悍,光着膀子。正在说话的那人手指屈武扬,满脸的不屑;左边的那人一条腿放在板凳上,也凶神恶煞般地看着屈武扬;右边的那人正把一满杯酒倒进喉咙里,粗大的喉结上下滚动。屈武扬面带微笑,缓缓地走过去问道:“黄家三霸,黄天龙、黄天虎、黄天豹,是吧?”
站着的那人用手摸了摸硕大的鼻子,一口痰啐在地上,不以为然地道:“是又怎么样?”
“不怎么样!”
屈武扬话音未落,剑又出手……其他人还没有看清屈武扬做过了怎样的动作,他的剑划过了怎样的弧线,剑却已入鞘。紧接着,站着的那人啐出去的痰连痰带泥回到了嘴里,痛苦地捂着嘴巴;坐着的那人因板凳的双腿已断,一屁股跌在地上;而正在喝酒的那人,手里已没了酒杯,唯剩右手还保持着端酒杯的动作……屈武扬微笑着的脸上终于堆满怒色,声色俱厉地道:“黄家三霸,横行乡里,大事不犯,小事不断,众乡邻敢怒而不敢言。今天给你们一次机会,如若再不悔过自新,早晚我会将你们抓回去治罪!”
其他人一看这阵势,哪里还敢久呆?瞬间吓得全作鸟兽散了。屈武扬满意地再次坐下,满堂红里唯剩他一人在悠闲自在地喝着酒。“屈大捕头恪尽职守,在下佩服有加!”
不知什么时候,东方公子悄无声息地来了。“岂敢,屈某惊散了东方公子的客人,实在抱歉得很!”
屈武扬确实满带歉意地道,“但是,公务在身,屈某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无妨,无妨,反正我这酒肆也只是为了自己的仆人、家丁而开,有无外客,我还真的不在乎!”
东方公子很优雅地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