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到小妖再睁开眼的时候,感觉到的是无边的黑暗,适应了好半天,才发现自己躺在床上了,又过了好一会,眼睛慢慢适应了黑暗,才感觉自己是在一个小屋子里。屋里还有一张床,一个人一动不动地坐在那里。他试着动了动身子,浑身都疼,感觉自己就如同飘在空中一样,一点力气也使不上。“你醒了?”
低沉而苍老的声音从那个人嘴里发出。他嗯了一声,想坐起来。“你还是躺着吧,离天亮还远着呢。”
那人说,他于是不动了。他于是就那样躺着,脑子里迅速转了起来,在“家”发生的一切便一一闪现,大哥被黑衣人掐死了,叔叔和二哥死死抱住黑衣人的腿与自己后背重重的挨了一下的感觉尤其真切,想到叔叔与哥哥,他心中痛苦与仇恨如两把刀子,反复刺激着他,让他痛不欲生。自己是如何来到这里的?是那几个骑马的人把自己救了?那个黑衣人呢?叔叔与哥哥们怎么样了?自己现在躺的地方是什么地方,旁边那个人又是什么人。就这样胡思乱想之时,旁边的老人却下地了,他慢慢地挪到一个地方,然后他就感觉到屋子里一下亮了起来,当然不是很亮,只是有一丝亮的意思,他很快就明白那是星光了。老人在这个时候起来去做什么?难道是去练功吗?一想到练功他就高兴起来,如果自己也能练成小珍城侯府那些护卫的武功,那就没人敢欺负自己了,而且还会有花不完的钱,自己就不用每天为了吃的,为了钱捡破烂了。他于是就想坐起来。“你躺到天亮再起来吧,你伤得太重了,你能醒过来就已经是个奇迹了。”
老人仿佛知道他的心思,头也不回地说,然后就出去了,并且把门关上了。他还是挣扎着坐起来了,虽然正如老人所说的身体很虚很弱,但他不是个懒人。坐在那里活动一下身子,虽然感觉浑身发软用不上力气,但是不疼了,于是也下了床,开了门慢慢走出去。天已经放亮了,他能看清外面是一个很大的空地,自己正站在大门旁边的小房子的门外,这应该是门房了,紧挨着门房地是两间房子,现在里面有亮光,他觉得那是火光。而靠北边还有一溜房子,门都关着,也没有灯光,不知里面有没有人。南面有墙,墙里面有一排树,长得很茂盛。一个人正在空地上打扫着,小妖慢慢靠上去。“起来了?起来了就在这场地里活动活动吧。”
老人头也不回地说,好像后脑勺长了眼睛。他于是就在场地上慢慢地溜达,虽然两条腿仿佛被人把筋给抽去了,软软的丝毫用不上力气,但清新的空气还是让他感觉很舒服。等到东方变成红色时,原来还静静的地方一下子热闹起来,不久许多高矮胖瘦不一的人陆陆续续地来到这里。有人看见了他,不屑地看了两眼,面带嘲笑地互相谈论起来:“那个就是小姐带回来的废物,全身奇经八脉都被人震断了,这辈子都别想练武了。”
“练武?能自己讨口饭吃就不错了,废物一个。真不明白小姐把这样一个人拣回来干什么。”
没有怜悯之心,倒有取笑之意。他不知什么是奇经八脉。但知道他们说的是自己,听到他们一口一个口废物地说,心里便腾地升起一股无名火,狠狠地看了那几个人几眼。当然他这个表情被他们看到了,其中一个长了个黑乎乎圆脑袋的人走了过来,用手一扒拉他的脑袋,他便如一个陀螺一样转了起来。他想停下来,但是两只脚好像不是自己的,自己用不上丝毫的力气,于是便东晃一下西晃一下踉踉跄跄地晃了好远,然后一下子摔倒在地。黑胖子做完这一切后回到自己的坐处,和其他人一起开心地笑了,然后都拉开了架式。他倒在地上,听着他们的嘲笑声,心中又恨又羞,想站起来,却已经是晕头转向了,根本分不清东南西北,挣扎了好久才爬了起来,踉跄地走了几步又差点儿摔倒,费了好大的劲儿才站住。这一切那个老人都看在眼里,但他一声也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地收拾了地上的垃圾走了。他也踉跄着帮他收拾。两人刚回到门房,便有一个瘦瘦地小姑娘提了一个篮子过来,她站在门口并不进来,把篮子放在那儿说:“等一会我过来拿,对了,你叫什么?”
小姑娘看着他问。“小妖。”
他犹豫了一下后有气无力地回答。“小妖?怎么叫这样一个名字?”
小姑娘边说边走了。老人冲小姑娘的背景笑了笑,把篮子拿过来,里面是饭。看见里面的白面馒头和还冒着热气的米粥,小妖的眼睛都绿了。他吃得很香甜,在他看来,这才叫饭,有馒头有粥,重要的是还有菜!虽然叔叔尽量想让他们吃得好一些,可是要来的饭就不能嫌馊,他们每顿饭基本都是将就,两个哥哥经常挂在嘴边的就是“这辈子能天天吃鱼和肉就是死了也没遗憾了!”
可是他们还没有过上顿顿吃上鱼与肉的日子就先死了。想到叔叔和两个哥哥从来就没吃过这么好的饭菜,他鼻子又一酸,差点哭出来。心里把那个黑衣人又杀了千遍万遍。老人应该是习惯了这样的生活,一声不响地吃饭。两人吃完饭,老人把碗筷都放到篮子里,放到门外后又坐在那里一动不动了,他以为老人是年龄大了,喜静不喜动。在他经常碰到这样老的乞丐,有时他们宁可饿肚皮在那里呆着也不肯去乞讨。他不知做什么,就拿起笤帚扫地,地扫完了看看也没有什么活儿了,便从怀里掏出一本书来看,那是他捡来的。看到他在看书,老人睁开眼睛看了他一眼。“你可以去弄点砒霜,想法放在他们的饭里,那些笑话你的人就都死了,死了的人是不会笑话人的。”
老人一点感情不带的说。他吃了一惊,没想到老人会说这样的话,“我不喜欢背地里整人,我要学武功,光明正大地打败他们。”
他说的是心里话,他不是一个用阴谋诡计害人的人。“你看那些也没有用,这个世上还没有哪种药能把断了奇经八脉接上。”
老人眼睛连个缝儿都没睁,但他看的什么书他都一清二楚。“这不是治病的书。”
小妖边看边说。“那是什么书?”
“是和打仗有关的。”
“哪儿来的?”
“我拣来的。”
老人于是不再说话。不久外面传来了一阵阵的呐喊声,他忍不住好奇开门出去。外面是一个练武场,其实小妖早从东边那些兵器架上的兵器猜出了这是个练武场,但是现在看到二三十人排着整齐的方阵在那里一招一式的练,还是觉得很壮观。看了一会儿,他看出了点儿眉目,这些人练的大概是模仿鹰的拳术,一举一动都如同雄鹰在那里搏击猎物,快速而有力。他不由也学着他们的样儿比划起来。他的行为很快就被那些人发现了,虽然没有停下手里的动作,但都挤眉弄眼的笑开了。不久他们停下了,那个黑胖子和几个人走了过来:“哈哈,练得不错,来,让师父检验一下。”
黑胖子笑着,抬腿就是一脚,结结实实地踹在他身上,他就如同一团秋天的蓬草飞了出去。“哈哈,练得不怎么样儿啊,还得接着练。”
黑胖子笑着往回走,其他几个人也都笑着说:“四师兄的功夫见长啊,一脚就能把人踹飞,我们什么时候能做到啊。”
“和黑衣人一样可恶!将来一定叫你们跪在我面前求饶。”
他觉得浑身都散了架了,好半天才坐了起来。他不再站在外面学了,而是躲在屋子里,从门逢往外看,一边看一边学。“别看他们练得好像很多招,其实练来练去的就是那七招变化的。”
老人还是那样,不看不动,却仿佛什么都知道。“难不成他也偷学过?”
他刚这么一想,老人又说了:“我在这里都十年了,看都看明白了。不过,你学会了招式也没用,那些都是外家功夫,有力气才能打倒人,你的经脉都断了,使不上劲儿。”
他虽然只有十三岁,但也明白老人说的对,可是,自己不学这个又能学什么呢?“我刚来时看到有人练内功,我也看会了,你要是想学,我就教给你,就是不知有没有用。”
他本来情结已经低落到了极点,听到老人这么一说,不由狂喜:“当然想学。”
说完几乎是从床上滚到地上的,趴在那里就磕了三个响头:“谢谢师父。”
“师父?我不是你师父,我们只是在一起给人家扫地的臭老头,来,就象我这样坐好,先呼一口气,舌头舔着下腭,想着肚脐眼儿下面的小肚子里有一个红色的火球,让这个小火球先在小鸡鸡的根儿那儿停一下,然后变成两个沿着两条大、小腿的里边,直到脚底。再沿小、大腿外边回到小鸡鸡的根儿那儿,从后背到头顶,在头顶那儿再分成两个小火球,顺两耳前侧分下,从两手外侧到指尖,再从两指尖内侧到胸前,汇成一个火球回到肚脐眼儿下面的小肚子里面。就这么一遍遍地做。你可以坐着做,也可以躺着,还可以站着,想怎么做都行。”
老人说的时候,他心里一边记,一边照着做了一遍,觉得不是什么难事。“你仔细看外面那些人,看谁练只有七招的拳,你就学。将来万一你练内功练得有力气了,对谁也不能说是我教的,就说是练那七招拳练的。”
老人说这几句话时还是没有什么表情,但他却在那一刻有冷的感觉,是那种还没有准备好过冬的衣服,天气却一下子降到冰点的冷。他不由打了个冷战,当下满口答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