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夜,前去袭营的公主亲卫回来的不足百人,个个带伤。破山上的边军像迎接英雄一般,迎接他们回归。可是,他们都不知道,公主亲卫此去的真正目的。带队的周新胸口一道长长的伤口,划开了他满是鲜血的胸甲,露出里面翻开的血肉,走动间不时还有鲜血流出。看着四周边军那一脸崇敬的眼神,周新铁一般的心肠突然颤抖起来。不敢多呆,领着剩余的亲兵立刻向山顶破山寺而去,他还要向公主回禀呢!破山寺,永宁公主休息的厢房中。周新单膝跪在地上,身上的血甲还没有褪去:“回禀公主,属下幸不辱命,不留活口!”
“那火烧得可真大啊!”
永宁看着窗外火光通天,有些感概地说道,“有多少人知道?”
“无人知晓。”
“哦?”
永宁一脸诧异,转头看向周新。周新一脸平静地回答道:“他们都以为我们是偷袭西戎粮草,放火的另有其人,可惜都战死了。”
“哦,一定要厚加抚恤,不能寒了将士们的心。”
永宁长叹一口气,又说道,“周新,你有大功,等回到洛邑,我向父王举荐你入禁军。”
“谢公主赏识!”
周新闻言脸露惊喜之色,禁军乃皇家御林军,无论是地位还是军饷都比其他地方的军士要高,更重要的天子脚下,前途不可限量。“你下去吧!”
看着周新转身退出了房间,永宁平静的脸上闪过一缕寒光,转瞬即逝。破山寺的钟楼上,如是和如嫣两人排排坐,一人手里抓着一颗硕大的松塔,吃的不亦乐乎。“好大的火啊!”
如是看着远处燃起的滔天大火,有些惊惧地说道。昨晚一场大火,今晚又是一场大火,连番大火都让如是对火产生一点抵抗情绪了。那滔天的火光将夜空都照得透亮,破山寺钟楼上更是看得一清二楚。“肯定是我爹派人偷营,把西戎的粮草给烧光了!”
如嫣作为将门之后,耳濡目染下也知道一些事情,烧粮的故事更是听了不知多少了,“这下咱们有救了,没了粮草,西戎肯定无法再坚持下去了!不出几天,肯定会退兵的!”
如嫣简单的脑袋中,不知道永定城中的粮草已经被西戎得到了,有了这些粮草,西戎军就算再坚持一个月都不是问题。更何况,那大火烧得,根本就不是西戎的粮草!如是不知这些,听到如嫣这么说,亦是一脸喜色:“我们很快就没事了?”
如嫣一脸自豪地站起身子,指着破山山脚下绵延数里的西戎军帐,用黄鹂般的嗓音娇俏地说道:“总有一天,我也要成为公主那样的大将军,指挥千军万马,扫除四夷!”
如是闻言一脸诧异地看着如嫣,疑惑地说道:“你以前不是说要当个书生吗?”
如嫣使劲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我两个都要当,你不同意吗?”
如是撇撇嘴转过头,不去理会如嫣,专心对付起手上的松塔。没了生死之忧,如是的心情总算是安稳下来了。一夜无话,天色将明时,破山寺的炊烟再一次燃起,当然没有饭菜。只是用来迷惑敌人而已,因为毒蛊之故,破山上的粮草都已经无法食用了,所有人都只能吃着干瘪瘪的干粮果腹。当天色透亮时,永宁公主在一众亲兵的拱卫下,再次走下了破山,来到了升龙道上。与此同时,羌山也带着麾下一众将领出现在升龙道下。“不知公主可曾考虑好?”
羌山微笑着看着人群中央的永宁公主,朗声喊道。“大王之邀,永宁岂敢拒绝。”
永宁淡笑着回答说,“不过,还请大王将我大周百姓放了。”
“只要公主答应,本王自然会放了他们。”
羌山心中冷笑不已,还大周百姓,早就被你一把火烧光了。“还请大王先将人先给放了,不然,永宁恐怕不能随大王的意了。”
永宁步步紧逼,一定要让羌山拿出大周百姓。她自然清楚羌山拿不出人,到时候她就可以以此做些文章了。羌山也知永宁公主打得什么主意,也不和她继续纠缠,挥手示意,一群西戎兵抬着无数尸首出现在两军阵前,焦黑的尸体上满脸狰狞,依稀能够看到他们临死前痛苦的挣扎。“这是何意?”
永宁面色转冷,双眼中似乎有无穷怒火。“什么意思,公主应该清楚!”
羌山冷哼一声,再次挥手示意,又有一群人抬着几具尸体出现了。这些尸体身上都穿着黑色铠甲,暗红的血迹到处都是。“你这个屠夫,竟然杀平民泄愤!”
永宁突然指着羌山破口大骂起来,“战场之事自有我军人,何故无端害我大周百姓性命!欺我大周无人乎?”
一边骂着,一边开始列数西戎残暴之举,烧杀抢夺无恶不作之类。然后又将昨夜之事半真半假地道出,最后更是将残杀平民的屎盆子直接扣在了羌山头上。羌山那想到永宁公主突然发飙,被永宁公主一番话骂得是七窍生烟,想要争辩,却是根本找不到机会,几次开口都被永宁公主连珠炮般的话给打断了。“你血口喷人!”
羌山身后的禄东赞终于忍不住了,抢上前,开口怒声喝道。永宁见羌山被自己骂得哑口无言,再看自己这边将士们个个义愤填膺,心中顿时松了一口气。她这般不顾公主威仪,如同泼妇骂街,总算没有白费心机。“你是谁?看你文质彬彬也是一读书人,为何要为虎作伥,作此等天怒人怨之事?”
永宁自然认识这人,西戎大相禄东赞,经天纬地之才,是西戎强盛的主要因素,也是大周的心腹大患。禄东赞却是被永宁公主这番话说得一噎,刚想要开口说话,扑面而来的又是永宁公主不断的怒骂声。气的禄东赞浑身颤抖不已,一个晃神,差点从马背上跌落下来。趁着这片刻功夫,羌山总算是回过神了,看向永宁公主的眼神中充满了恨意。他千算万算,就是没有想到这一茬,被永宁公主倒打一耙。看破山上边军的神情就知道,他再想要解释也无用了。“永宁公主果然大才,我羌山不得不佩服,此等颠倒黑白之能,羌山甘拜下风!”
羌山一脸讥讽地说道,然后不等永宁开口,随即又说道,“阿古达,本王给你一个报仇雪恨的机会!”
阿古达从破山逃回来后被安排到后军看押粮草,昨晚又发生了那样的事,本以为此生无望了。却不想峰回路转,羌山竟然又命他为先锋。一想到能够报仇雪恨,阿古达骨碌着从马背上滚下来,跪在羌山马前,大声起誓道:“以长生天的名义,阿古达一定为大王捉住大周公主!”
升龙道上,韩德看着身前依旧愤怒不已的永宁公主,小心地说道:“公主,此地危险,还请移步破山寺。”
看着冲上来的西戎大军,韩德知道这一仗不好打,升龙道能不能守住很难说,公主留在这里实在是太危险了。而且,有公主在这里,他也无法安心指挥军队。永宁也知自己留在这里也没用,不过临走前她还不忘鼓舞士气道:“百万援军很快就到,西戎落败只在旦夕之间,诸位将士戮力同心,待破掉西戎大军后,本宫为诸位请功!杀西戎一人者,赏银十两,十人者,官升一级,百人者,官升三级!”
一番话说得是慷慨激昂,本就因西戎毁家灭族而对西戎仇恨不已的边军,在军功的刺激下,更是热血沸腾,杀气四溢。“韩将军,这里就交给你了,本宫等着你的好消息!”
永宁又对韩德低语几句,转身向着山顶而去。“将军,这一战不好打啊!”
带永宁公主走后,一个偏将走到韩德身边,看着升龙道上纠缠在一起的大周军和西戎军,一脸哀愁地说道。“不好打也要打啊!”
韩德叹口气说道。若是永定城没有丢,若是公主不来这,想着想着韩德摇摇头颇为无奈。“将军,公主说的援军到底能不能来啊?”
这位偏将显然对永宁公主有些怀疑,对援军更是不保太大的希望。他们被困破山已经有三天了,距离永定城最近的永安城到此也不过两天时间而已。可是,到现在还是一点援兵的迹象都没有。“公主早有定计,这不是你要管的事。”
韩德虽然对所谓的援军也充满了怀疑,可是作为主将,这个时候他断然不能说出口,“现在立刻派人进驻升龙道,一定要给我守住,升龙道不容有失,明白吗?”
这偏将看着一脸严肃的韩德,也不敢再废话,领了命带着一百多人立刻冲进了升龙道。糜烂的升龙道有了这一只生力军加入,局面立刻扭转过来,冲进升龙道的西戎军被四面八方的大周军慢慢绞杀殆尽。这一战,一直打到晌午时分,升龙道上已经堵满了尸体,有大周的也有西戎的,其中以西戎人居多。这些尸体没有人清理,韩德是不愿清理,这些尸体堵塞了升龙道,也为大周边军竖起了一道城墙,这么好的事韩德自然不会破坏了。阿古达倒是想要清理,可是韩德不会让他成功,平白又添了无数性命。“将军,援军什么时候到?再不来,真的要顶不住了!”
终于有了缓气的功夫,偏将从升龙道上退了下来,一路直奔韩德的帅帐,张口喊道。韩德面露苦笑,到现在都没有援军踪迹,这援军到底有没有,韩德也开始怀疑起来了。看着韩德的神情,偏将立刻就知道了,怒骂一声,转身又走出了帅帐。韩德无奈叹口气说道:“公主啊公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