纪徽音长睫微垂,遮去眸底一闪而逝的隐秘笑意。“叔公之意,是要将货物搬去南院?”
纪徽音的语气冷硬,“这怕是不妥。”
纪怀恩笑意更深:“这有何不妥?徽音,你今日怎的推三阻四?难道南院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
“什么见不得人的东西!?叔公这是什么意思!”
纪徽音声线冷硬,语罢移开了目光,颇为不自然地道:“叔公可别误会了徽音,徽音不过是怕碰坏了那些胭脂,误了您的事!”
见状,纪怀恩挑眉,“哦,是吗?那正好,我带了人来,他们平日里都是惯常搬扛东西的,徽音也不必忧心了。”
话音落下,不等纪徽音说话,纪怀恩便朗声道:“来人啊!”
几个婆子鱼贯而入,中气十足:“老爷!”
“你们几个,叫那些小厮把东西运去小门,然后帮大小姐搬进南院。”
纪徽音神色微变,立时咬牙低喝道:“都给我站住!”
纪怀恩幽幽望向纪徽音,似笑非笑的双眸晦暗幽深,像盯着猎物的毒蛇。“叔公,这里是嫡支府上,就不劳烦您来发号施令了!南院干燥尘土多,胭脂那样娇贵的东西放在那实在不妥,到时候若是货物出现了问题,徽音可担待不起!”
“再者说了,族中各大旁支府门,本就有替嫡府分担店铺庶务之责,叔公执意要把货物放在嫡支府上,莫非,是怕东西出了问题,自己担责?”
纪徽音一字一顿说着,她身后,方妈妈带着沐风居的丫鬟小厮从侧屋出来,站到了纪徽音身后,同样冷冷地注视着纪怀恩。纪怀恩发黄的眼珠一转,那眸光自方妈妈身边的翠云身上飞速掠过。他眼底隐约闪过成竹在胸。“看来,徽音真是长大了啊,如此的气势非凡,往后你娘的终身,也有依靠了。”
纪怀恩语气莫测,听得人十分不舒服。纪徽音目光冷凝地注视着他,并不接话。纪怀恩唇角轻勾:“既如此倒也罢了,那我先将货物带去我府上暂存,等徽音什么时候方便了,我再让人送过来!”
语罢,纪怀恩转身告辞。看着他的背影,纪徽音不咸不淡地道:“叔公,您忘了,店契您还没给我呢。”
纪怀恩顿住脚步,转身皮笑肉不笑地看了纪徽音一眼,而后让身边的小厮将东西交了上去。方妈妈代为接过后,纪徽音转身踱回椅子上坐下,好整以暇地唤道:“翠云,快去送一送二长老!”
翠云忙应声出来,按捺住心底莫名的忐忑,对纪怀恩道:“二长老,您请这边。”
看着纪怀恩出了二门,纪徽音的表情淡下去。一转身,便见正院旁的花园拱门下,萧无妄站在繁茂树荫下,似笑非笑地望着她。天光投进树影,斑驳的光映在萧无妄的面容上,留下淡淡的阴影,隐约间竟有几分温柔之色。纪徽音走近拱门的雕花影壁前,轻咳一声,“殿下的伤没好全,怎么出来了?”
“不出来,怎么看得到如此精彩的场面?”
萧无妄嗤笑一声,转而笑道:“纪徽音,这应该,不是你最终所求吧?让本王猜猜,你是想赌,赌纪怀恩会将今日探查结果告知林启,对吗?”
纪徽音面色微变。半晌后,纪徽音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叫来下人扶萧无妄去休息。她跟在萧无妄身侧往南院走去,语气谦恭,“殿下宽厚,想必不会跟徽音计较,徽音不过还是借殿下的势而已。”
“接下来的事,不还得靠殿下您吗?”
*街上人来人往,无人在意一辆车马停在了一条冗长的巷子口。纪怀恩从车后门下来,警惕地看了看四周,而后闪身进了面前的那道小门。小门内,仿佛与外面陈旧的小巷是两个天地,花草繁茂浓密,端的是一派富贵清幽。院中正屋的小门虚掩着,纪怀恩刚靠近,便听到里面传出男子的调笑声,还有女人的娇嗔。纪怀恩面色如常,直接推门而入。“谁?!”
里屋的人听见动静,气急败坏地怒斥一声。紧接着,衣衫松垮凌乱的林启便快步走了出来。“是纪长老啊。”
看到来人,林启怒色褪去,哼笑一声,“纪长老来得匆忙,我交代你的事有着落了?”
纪怀恩不欲与林启废话,直截了当:“我今日已经探查过,嫡支府上的确有异样,这可是个不错的机会。”
林启微微眯眸,看着眼前这老狐狸。“纪长老此话当真?要知道,上一次可就让本公子栽了个大跟头!”
林启想起那一顿板子,如今屁股还隐隐作痛。虽说杨知县开了后门,那衙役没敢下重手,但他却咽不下这口屈辱!不把纪徽音娶回去日日折磨,他还算什么侯府嫡子?纪怀恩眸中精光微闪,不动声色:“想必公子也听说了,那萧无妄被刺客所伤,他一时半会是顾不上纪徽音了。公子此时还不行动,难道要等到萧无妄缓过劲来,让纪徽音重新有了靠山?”
林启眼底透出阴沉:“你怎知,纪徽音私藏之人,不会是萧无妄?”
“若真是萧无妄,她何必躲躲藏藏?”
纪怀恩眸中闪过不屑,“退一万步说,就算那院子里躺着的真是萧无妄,纪徽音如今小心翼翼,也只能说明萧无妄伤重并未醒来!如此大好机会,林公子还要犹豫,那老朽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林启眸光微亮,一抹阴毒一闪而逝。看着林启的表情,纪怀恩试探道:“林公子,您意下如何?”
“明日,我自会上门,一探究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