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老人在严寒中溘然长逝,为她遮风挡雪的几只流浪猫冻成了冰块,而她却奇迹般地活下来。她的哭声惊动了早起铲雪的环卫工,环卫工脱下自己的棉袄把她裹起来,送到派出所,民警又买来奶粉奶瓶轮流喂养她,直到社工把她送进福利院。因为她是在冬天出生,院长就以“冬”为姓,给她取名“冬善儿”,纪念那些善良的人给了她新生。某种程度上,善儿的命是猫换来的,所以,她对猫有种天生的敏感。看到那些新生的小生命,她的眼眶再次模糊了,但这次不是冰冷的眼泪,而是温热的潮湿。*段舍把一盒猫罐头喂给刚刚产下小猫的母猫,母猫狼吞虎咽,它现在需要大量进食,以便有充足的奶水喂养孩子。正吃着,母猫突然抬起头,紧紧盯着段舍的身后。段舍回过头,看见冬善儿端着半杯牛奶站在别墅门口的台阶上。他的眼睛里掠过一丝惊喜,脸上露出难得的微笑,她终于肯出来了。善儿还是不怎么适应阳光,整个人晕晕乎乎的,迟疑了好半天,才用很小的声音道:“我想把这杯牛奶给它……”段舍招了招手:“过来,它是个光荣的妈妈!”
善儿犹豫了一下后,终于走过去,在段舍身边蹲下。母猫一共产下五只小猫,它们眼睛还没睁开,紧紧偎依在妈妈的肚皮下酣睡。一般出于保护幼崽的天性,母猫都会对陌生人充满敌意。但这只白色的母猫对善儿不但没有敌意,还眯起眼发出温柔的叫声。善儿一下子认出来:“是花耳朵!”
“哦?你认识它?”
“对,我记得很清楚,它一只耳朵是黄的,一只耳朵是黑的,蓝色的眼睛,不会错,就是它!以前,它在咱们公司附近的小公园里流浪!我每天中午吃饭的时候,都会给它带东西吃。可是半年前,它受伤了,我想等下班的时候把它带回家,但那天加班到很晚,等我再去公园时,就再也找不到它了。我还难过了很久,以为它死了。”
段舍出神地望着她闪闪发光的眼睛,他还是第一次听她一口气,不带结巴地说了这么多话。在他印象里,这个女孩子,就像藏在套子里的人,每时每刻都低着头,任何活动都藏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就算被点名发言,也是坑坑巴巴说不出一句完整像样的话。善儿被他的目光烫到了,突然语塞,耳根发热,心慌慌转过脸去看小猫。虽然他已经不是那个叱咤风云的霸道总裁,可依然是女生们心目中的男神,那种强大的气场无时不在,总之,跟他在一起还是会有很大的压力,尤其被他盯着看的时候。段舍的目光也转向小猫,像是自语,又像是给善儿一个解释:“我有时工作乏累了,偶尔也会到那个公园走一走。那是我离职的前一周,有些事,压得我喘不过气,就到公园散步,结果听到它在草丛里叫得很凄凉,我看到它受伤了,不知哪个好心人帮它包扎了伤口,可它那个样子肯定没办法觅食,就决定把它收养了。”
善儿用心倾听着,原来,是段总收留了花耳朵。以前她总觉得段舍是个高冷的人,看来,他的心也有柔软的时候。她瞧着那些无忧无虑偎在妈妈怀里的小猫,突然悲从终生,忍不住沉沉叹口气。段舍感觉到了她情绪的变化,问:“怎么了?”
善儿忧心忡忡道:“不知道我们还能活多久?还有它们,能不能活下去。”
“你好像很担心?”
“所有的人都死了,所有的生命都毁灭了,只剩我们两个人,怎么生存下去?他们不会让我们活着的。”
“他们?他们是谁?”
冬善儿紧紧闭起嘴巴,脸色苍白。段舍看出她有难言之隐,对自己尚存戒心,便没有继续追问,而是笑了笑:“放心,既然我们能活下来,这个世界一定还会有其他人生存下来,我们不会孤单。”
“怎么可能?你也看到了,那毁灭一切的风暴,不可能留下任何生命的,那么大一座城市,一转眼就被夷为平地了!”
善儿的眼眸里满是惊恐和自责。“风暴是毁灭了一座城,可并不是全部啊,你看,至少这里没被全部毁灭。”
冬善儿顺着段舍手指的方向抬起头,看到,段总别墅所在的居住区,虽然也遭到了风暴的洗劫,但并非是毁灭性的打击。这片高档住宅区,选在远离城市喧嚣的风景区,山水环绕,人烟稀少,风暴的强度,在这里似乎减轻了许多,除了一些简易临时建筑,和建在风口的建筑被无情摧毁,大多建筑都只是门窗等附属装饰被毁坏,主体结构还算完整。段舍的住宅,更是因为隐藏在最偏僻的角落里,被那座半人工、半天然的假山阻挡了大部分风力,而幸免于难。但冬善儿还是没有信心,她心里很清楚自己招来的是什么东西。“这里的房子虽然还算完好,可是人呢?您的邻居呢?这么久了,除了花耳朵,连一声狗叫鸟啼都没有。”
像是在回答她的疑问,不等段舍开口,远处就传来人类说话的声音:“看,那儿还有座房子完好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