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多久路星河重新走了进来,马友贵回头看去,发现只有路星河一人,杨树并没有跟来,他瞥了一眼路星河,发现其脸上还有一丝愤怒没有褪去。马友贵不用想都知道一定是杨树惹的,肯定是路星河对杨树最近的表现不满意了,也是,杨树现在的表现要说单纯是为了让自己认罪谁都不信,明眼人都知道杨树这么做更多的是为了报复自己,或许自己一直不认罪的行为还遂了杨树的意,因为自己一直不认罪,杨树才有机会报复自己,要是自己直接认罪了,杨树还怎么报复?到时候他连见自己一面都难。此时路星河坐到了马友贵对面,没有说话,只是一直眼神复杂的盯着马友贵看,马友贵看了一眼急忙把头低下,他发现他想错了,他不想面对路星河,他现在宁愿面对杨树,起码面对杨树时他没有这么愧疚。沉默了许久,路星河才缓缓开口道,“为什么还不认罪?”
马友贵张了张嘴,然后又把到嘴边的话咽了回去,如果是杨树这么问自己,他有无数种回答,但面对路星河他说不出否认的话,只能用沉默来表达自己的态度,这样既不算认罪也不算欺骗路星河。路星河等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你想知道陈晓为什么会被捕?”
听到这话马友贵抬头看了一眼路星河,虽然没说话,但那意思很明显,他想知道。路星河看到他这个动作叹了口气,“为什么想知道?是不是认为杨树在诈你?”
马友贵没说话只是点了点头。路星河摇了摇头,“他没诈你,你要想知道我现在就可以告诉你,但你要做什么我想你自己心里清楚。”
就在这时,审讯室的门突然被推开,杨树走了进来激动道,“路局!为什么要告诉他?凭什么告诉他?就算不告诉他又能怎样?他能跑得了?别说我没诈他,就算我诈他了,他现在又能怎样?别告诉我你还念着和他一起共事的情分,还有个屁的情分,从他对我师父动手的那一刻就没有情分了,你对他有情分,你让我师父在天之灵怎么看?就他这种人,让他就这么死了简直太便宜他了,就该继续折磨他,他不是不认罪么?正好!我巴不得他继续扛着,他越抗,我报复他的机会就越多!我倒要看看他能抗多久?”
说着看向马友贵,挑衅道,“马友贵,你要是个爷们儿你就别认罪,咱们继续,别整这一副要死了的样子,做给谁看啊?咋的?不好意思面对路局这个老领导了?没必要啊,你是谁啊?你是马友贵啊,你多厉害啊,连同事都敢杀,连警察都敢杀,还有什么是你不敢的?现在做出这一副死出恶不恶心人呐?”
“杨树!”
路星河大声呵斥了一句,接着愤怒道,“你眼里还有没有我这个局长?你看看你说的话,是一个警察能说出来的话么?出去!立刻!马上!”
杨树站着没动,“路局,我可以出去,但我依然是那句话,我认为告诉他没用,别告诉他,您还不清楚他为什么想知道那些消息么?不就是认为我们在诈他么?不就是还认为自己有逃脱的可能么?想最后在挣扎一下呗。这点小心思您看不出来?说白了他根本没有坦白的意愿,对这种人我们有必要满足他的要求?要我说您就放心的把他交给我就完了,我把话放这,我保证能给您个完美的交代。”
路星河强忍怒气,“杨树,我让你现在立刻出去你听不懂是么?行,我看你现在的状态不适合继续办案了,这个案子我会交给其他人来办。”
“别啊,路局。”
杨树着急道。“滚!现在就滚!”
路星河怒喝道。杨树看到路星河真发飙的样子也是吓得不轻,没敢再说话,直接退了出去,只不过临出门前还是提了一句让路星河别换人。出了审讯室,杨树心里坠坠的,他感觉路星河愤怒的表现不像是演的,虽然这是两人提前商量好的,但真看见这一幕杨树心里还是直打鼓,就像领导让你别客气,但你不能真的不客气一样。话说刚刚自己的话确实有些不客气了,就差指着路星河鼻子骂你这老登就别瞎掺和了。应该没事儿吧?杨树觉得应该没事,都是为了破案,可以理解,相信路星河也不是那么小心眼儿的人,毕竟都是局长了不是?审讯室里,气氛有些压抑,路星河久久没有做声,过了良久才缓缓开口道,“我们认识的时间不短了,虽然你我不是师徒关系,但你也算是我一手带出来的,估计我在这个位置上也待不了多久了,最后的这段时间里,我希望我们彼此都留点儿体面,现在这样也太难看了。”
说着路星河从兜里掏出一个U盘插到电脑上,然后把电脑拿到马友贵面前,说道,“东西就在这,你自己看吧,看完无论你做什么决定都好。”
马友贵沉默了,他看向电脑里的视频,看着看着他眼睛就红了,紧接着眼泪就止不住了,从小声抽泣慢慢到开始嚎啕大哭,到最后他哭得撕心裂肺,“我没办法啊!我想回头的,但我回不了了,我真的回不了了!”
他是因为陈晓被捕流泪么?不是,其实马友贵就看了视频一眼,后面他的眼睛就开始失去焦距了,至于视频后面放的什么他都没在意。他只是想到了自己,他委屈,他无奈,就像他说的那样,他想过回头么?他想过,他不止一次的想过,但也像他说的那样,他没办法回头了,回头就意味着死亡,他不想死,所以他选择一条道走到黑,而现在这条路已经走到了尽头。路星河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看着马友贵嚎啕大哭,然后伸出手在马友贵肩上用力的按了按,他眼圈也红了,他悄悄伸手抹了抹,虽然马友贵现在的一切都是咎由自取,也不值得人同情,但就像他说的那样马友贵毕竟是他一手带出来的,看到马友贵现在的样子,他心里怎么会好受?就像自己的孩子杀了人,面对这种情况谁又能真正做到无动于衷?审讯室外,杨树也听到了马友贵的哭声,他知道自己的计划成功了,他本以为自己会为此感到喜悦,但却发现自己一点都高兴不起来,因为他实在想不出这里有哪一点值得他去高兴,值得他去喜悦。马友贵认罪了,但他师父陈大雷已经死了,哪怕最后把陈晓逮捕,那些已经死去的人也不会活过来,但他知道哪怕是这样自己也不能停下脚步,因为这个世界需要他们,需要正义,既是为了那些死去的人,更是为了还活着的人。想到这他收拾好情绪,他知道一切都还没结束,现在只等马友贵彻底交代了,等马友贵彻底交代之后,他就要开始全力对付陈晓了。审讯室内,马友贵哭声渐止,他只提了一个要求,就是不让杨树审他,路星河点头同意下来,并告诉他是他亲自来审,马友贵点了点头,随后开始交代,从刘文君开始到李良那里结束,交代的事无巨细。很快马友贵就交代完了,路星河看着马友贵想说些什么,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因为马友贵之后的结果只有一个,就是死亡。这时马友贵倒是洒脱了起来,别看他做了这些事,但这些事一直压在他的心里,像座大山,压得他喘不过气,现在好了,什么也不用考虑了,什么也不用担心了,不用疑神疑鬼,不用提心吊胆,他感到了前所未有的放松,甚至感觉此时的自己非常好。他看着路星河笑道,“这辈子就先这样吧,咱们下辈子,算了,下辈子还是别见了,省的你老管我。”
其实马友贵刚刚是想说下辈子还想在路星河手底下干活儿,但想到自己现在这样,他没脸这么说,只能临时换了个说辞。出了审讯室,马友贵左右环顾了一周,没看到杨树的身影,诧异道,“杨树呢?怎么没看到人?我要以为这小崽子会在门口等着嘲讽我呢,看来他也没有像表现出来的那么恨我嘛。”
路星河没有说话。这时马友贵转头看向路星河问道,“老路,你们不会真是一起演戏诈我呢吧?”
不等路星河回答,马友贵又摇头道,“算了,就这样吧,挺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