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剧的时候。从滤杯中心开始注水,慢慢绕至外围再绕回中心,过程中水流尽量细,流速保持稳定,褐色的液体一滴一滴落下,她俯身看了一会儿,静听有细胞热解的‘噗噗’细微声响,油脂、香气、芳香滋味物释放,手冲的过程很容易让人变得安静,这样的日子甚好。她下楼时,顾南知已经在等着了。她知道他有早到的习惯,和她那套‘适合的时间出现’的狗扯理论不同,是真正意义上的早到。许墨走过去,“为什么不过来一起吃早餐?”
“怕你早起,让你多睡会儿。”
她挑眉,手里提着给他打包的食物,腹议这有什么差别吗?“给我的?”
他问。许墨颔首,“怕你没吃早餐所以打包了一份,以防万一。”
“给我吧。”
“你要吃?”
她说,“你要是吃过了别勉强,别吃撑了。”
他摇头,接过小食盒就半倚半靠着车门开始吃,小小的虾饺皇一口一个,一点也不在意形象,大概是穿着关系除了那点少年痞气和平时没有什么差别。“许墨,你居然在里面加了黑蒜,真是绝。”
她笑,抿着嘴看他,常去的一家广式茶楼的招牌茶点,不仅有整颗新鲜大虾,还加了黑蒜,独特的香气与虾仁完美融合,口感上顺滑柔嫩,她当时也是一个绝字形容。今日自己尝试做了一些,倒也还算成功。他吃完又将小食盒盖好,原本为了保温系在外面的蓝色布巾又被他原样系了回去,连小小的蝴蝶结也原模原样的打好。许墨看他做,也不出声。“我们走吧。”
他替她打开车门。“小周休息?今天你开车?”
她坐在副驾驶随口一问。“我们嘉世不压榨员工的私人时间好吗!”
顾南知说。她上了车就脱了大衣,车内的暖气早以打开,一边的车窗开了条一指宽的缝,暖和而不燥热,前排杯架放着两杯咖啡。她揶揄:“你们这些工作狂魔还知道私人时间?小周跟着你怕是老婆都没时间找。”
“谁告诉你小周没女朋友的。”
嗯?她沉吟几秒,“小周有女朋友?”
“很惊讶吗?”
他说,“他们从大学到现在一直在一起,感情应该挺稳定的。我不太过问他这些。”
想想又补充,“你见过的,22楼总裁办的小陈,上次婚宴我的女伴。”
许墨此刻一脸惊讶,那个她没来得及问的女伴!这都是什么惊天的组合啊!在她有限的记忆里,完全没有交集的两人。许墨看向顾南知,轻笑,“这么看,我有点同情你了,顾南知。”
他显然明白她的意思,没有说话,只是笑笑。车从小区拐出去,平稳驶上大道。她这才想起来问他,要去哪里。他依旧卖关子,只说跟着他去就行。一直开到近郊,看似独栋住宅区。院子前的信箱挂着块木质雕花牌,写着‘南亭’二字,看不出此处到底是干什么的。半掩的木门推门而入,院子也是瓦砌花墙,水景、假山、小亭一派浓缩江南院落山水之象。花草颇多,叫得上的叫不上的都有,是曲径通幽也是暗香临江,有几分隐而不藏,独而不孤的味道。她打量四周实在想不出这会是什么地方。顾南知这才解释,“二嫂推荐的店,想让你陪我挑点东西。”
“这么神秘的店,不会是来买古董吧。”
她乐。屋里有人出来,询问是否是预约过的顾先生后,便欠身请他们进屋。入门处挂着的四条屏许墨认出是出自某位画家先生的《玉兰花开》,天圆地方,移步换景,许墨这才明白这是一家手工饰品店。不同于现在的首饰,做的都是传统手工艺。圆形玻璃月洞隔开了展示区和工作区,中式雕花梨花木柜用来展示首饰,许墨最先给横架上一件蓝绸地团花绣的女氅衣吸引,站在面前细细看上面的绣花图案。有人端茶进来,许墨想,连客人喝茶都是盖碗茶,这家店主确实喜欢老物件。顾南知倒是悠闲,翘着腿,捏着茶盖轻刮复茶,慢悠悠喝上一口,若非他俩这一身现代装,她都要怀疑他们穿越了。“不好意思,让各位久等了。”
茶刚下肚,就见两位女士前来,两人虽都是一身旗袍,花色不同气质迥然,一个深紫色绣花丝绒旗袍,一个粉色木兰绣旗袍,一个风姿妩媚窈窕,一个温婉淑华,站在这里简直是最自然的存在。顾南知起身微笑颔首,“刚到而已,二嫂说您这儿应该可以找到想要的,所以过来看看。”
紫衣女子显然知道说的是谁,“班含跟我说了,叫我不用看在她的面子上给你打折。”
“这是自然。”
顾南知倒是不在意,“辛姨这的东西都是好东西,哪样不是耗功耗力,怎也不能让您吃亏。”
被顾南知称作辛姨的女子笑起来,挥挥手,“放心,我这儿的东西也不会让你吃亏。”
他们说了会家常,大都是和班含、二哥有关的,许墨自顾自地先看起来,她注意到辛姨身后侧这位姑娘也不说话,视线总是有意无意地打量顾南知。眉眼含情的怯生模样,像极了电视里偷看心上人的含羞娇小姐。顾南知有没有注意到?许墨偏头想瞧一瞧,被顾南知的目光抓的现成,两个人的目光交汇了几秒。他的手轻轻动了动,“过来。”
她嗯了一声走过去,感觉手腕被人轻捏了下,没待她反应就已经松开。小姑娘这时眼神才扫过来,落在许墨身上,划过一丝失落。许墨暗念“罪过罪过顾南知这人真是杀人于无形,姑娘啊,这种白切黑的人不适合你。”
顾南知轻声说,“好好帮我挑挑。”
许墨说:“有预想的吗?”
他颔首:“嗯,想要挑个压襟。”
许墨点头。他问:“知道什么是压襟吧。”
许墨的白眼虽迟但到,就差没‘切’一声,挑眉道,“‘沉香手串当胸挂,翡翠珊瑚作佛头’、‘只闻香袭人,不知香何因。抬头看少妇,胸前动压襟’,你说我知道不知道!?”
屋里不知何处燃了香,有好闻的檀香气味飘进来,她笑颜吟吟勾着一边的嘴角,挑着眉,一连背了几句关于压襟的诗词,毫不掩饰地抖机灵与炫耀自己的知识量。他忍不住笑了。这样的许墨太可爱了。“压襟的话,这两排都是,你们慢慢看,一会儿我再来。”
一旁的辛姨适时开口,看两人互动,确定自己把空间留着两位客人慢慢挑选,于是说完就微笑颔首带着不舍离开的粉衣小姑娘走了。许墨倒是被他笑而不语盯着她看的有些不好意思,反问他:“是要送谁?”
“有关系?”
她嗯了声,“不同的人视角不同,当然要送符合这个人身份、气质或者爱好之类的。”
“要说什么人的话,只能大概形容,总觉的这个人眼、鼻、嘴单独看还是组合在一起都很舒服好看,眼眸看起来很坚强,可是又很容易流泪,天真又清醒,柔软又坚定。”
他说。这回换许墨傻了,他没说是谁,但说起来有温暖的感觉,和平时的顾南知完全不同。这个男人,从她决定要重新认识开始,就看到和曾经所见越来越多不同的面貌。本来还想追问,此刻她有点不想知道是谁了。“那就是漂亮又善良呗。”
他笑,“被你一总结就剩这么两个词了?”
她挪开几步,走到另一边低头去瞧那串通体翠绿的十八子压襟,结节处还有珐琅如意荷花背云,很是别致,仔细瞧却没有上手,嘴边喃喃:“你们男人不就喜欢这种类型嘛!”
顾南知恍然,笑着走过去,替她拿出那串十八子放在她手上,让她慢慢看,背靠着木柜,笑说,“我们男人也看身材。”
许墨下一秒是把手里的压襟放回去,确保自己不会脱手砸到某人贱兮兮的脸,这玩意儿一看就知道老贵老贵了,赔不起赔不起。永远是一激即中,许墨看过去,知道又被他逗了。她暗自反思,这么多年怎么就是学不会吃一堑长一智的道理呢!下次,下次顾南知的话茬子她一定想的明明白白了再接。见她似乎暗自下了什么决心,也不再说话,眼神随着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展示柜上的饰品。半晌,满室安静的只有寥寥沉香味。“这个。”
“这个。”
这次两人同时开口,指着的恰巧是同一串压襟。许墨有些意外,还是伸手拿了出来递给顾南知,努努嘴,示意他好生瞧瞧。“既然是好看之人,极简与巧思才是上上之选。”
顾南知听出她的意思,这串压襟珐琅如意绿玛瑙,式样简约有寓意,‘事件压口’雕着竹节竹叶缀着流苏,轻移莲步,实有徐徐韵味。与眼前之人倒是也般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