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未果的解释逐渐展开,花纹也越来越惊悚,他捂着自己的脸庞,对这副躯体也没有了归属感,就如同真相变成了会飞的鸟一样,翱翔在残忍化成的云层里,让人很难追逐和接受。
花纹在不知情中,还能理所应当的欺骗一下自己,好有个迂回的空间,显然现在是没有这种条件了。 “我一定是伤了她的心的!”花纹情绪很是低落,他的脑海里突然蹦出了母亲两个字,虽然他现在的记忆里并没有她的容貌,可就是感觉莫名的自责和悲痛,连呼吸都带着丝丝痛楚,他带着颤音嘀咕道:
“如果让她老人家伤心,我活着就失去了光彩,没有一点意义!”“嗯!”
听到花纹的自责,未果依然闭着眼睛,只是微颤的睫毛出卖了他不平静的内心,他耿直的以为花纹说的ta是师父李青山,又以为这孽徒终于清楚了师父他老人家的用心良苦,所以“嗯”了一声表示非常赞同。
未果的回答令花纹很不满意,这让他想起了在疗养院时的耳背老头们,一个答非所问,一个自以为是,还偏偏显得很认真的样子。 “你是不知道,还是没见到?”花纹不甘心,又追问道,他也不知道对方理解哪去了。
未果又“嗯”了一声,不知道算是回的哪一句。 “死脑筋!”花纹突然恼怒:
“如果我注定要死,那你为什么非要把我带这来?”“我答应过师父!”
未果一字一顿,语气郑重,对于承诺他一向非常看重,尤其是对师父的承诺。
花纹对这位便宜又耿直的师兄很郁结,能说的和该说的他会毫不犹豫出口,不想说的和不能说的就干脆闭嘴,连善意的谎言都懒得编一下,这家伙简直就是个不锈钢直男,连铁锈都不会生出来。 夜色降临,屋子里却不知道从哪透着光亮,使整个房间的光线都显得很柔和,香炉里还在冒出清香,夜风轻抚弄乱了它徐徐上升的轨迹,也打乱了它特有的形态。 未果很有耐心,长久的沉默没有让他感觉枯燥,他习惯了独自一人修道,以前在五朵山时,李青山经常出去布道,而他就呆在太和后殿的蒲团上,一坐就是一整天。 鉴于未果见过花纹在另一个空间的样貌,所以他总是不自觉的还把花纹当成原来的那个小屁孩,哪怕花纹现在变成了俊美的青年,就站在他的面前,也很难改变他这种固有的刻板认知方式。 比如有的人洗漱,总是要把刷牙放在洗脸的前面,这种先后顺序也早就在他们的思维里形成了惯性,还固执为自己的行为赋予合理性。 未果认为,加上病床上躺的那九年,花纹现在的灵魂也才十八岁,或许还要加一年的康复时间,满打满算不过二十岁而已,更何况这二十岁里还要减掉没经历过社会任何生产,和学习成长的十年,剩余的才是他的十岁心智。 如果把花纹换做其他人,照这么算倒无可厚非,但他却忽略了花纹的魂体,也忽略了他的轮回的次数,更忽略了他轮回后的年龄叠加,和鬼神莫测的“宇宙观”。 所以,花纹的魂体一旦觉醒,他所历经过的风霜和血雨,根本不是未果可以想象的,就算是五朵山道行最高的小师叔祖,也想象不了。 未果在昆仑山冰凰峰观字悟道,一步入道长后境,并摸到了天师境的门槛,他的气质和心境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连李青山都咂舌不已: 一朝悟道,半步天师! 夜幕下的泉水湖,倒映着清冷的月光,湖里偶有生物浮出水面,游过时像是把湖面犁出一道浅沟,圆月在上面翻动着。 同一时间,庄园正中央的祖屋客厅里,有个少女正窝在沙发上看电视,她把自己埋在一堆松软的玩具熊里,只露出一个脑袋,还时不时瞅向大门方向。 这副惊魂未定的可人儿正是老幺未然,她已经挂断了不下七个逛酒吧的电话邀请,最后索性关上了手机,也省的铃声吓人。 她又把电视的音量调到最大,如果不关门的话,泉水湖里养的鲎都要被震的翻白眼。 十一点钟,客厅的大门终于有了动静,看到来的人是三姐后,未然像窜天猴一样从沙发上蹦起来,光着脚哭着跑向她:“三姐!”“怎么了?”
老三未天,三十五岁未嫁,是个不折不扣的不婚族,但其面相显得非常年轻,跟未然长相极其相似,她皱眉抱住钻到自己怀里的老幺,大声问道:
“出什么事儿了?”“电视放那么大声干什么?”
见小妹只是哭,也不回话,未天就对着感应器画了手势,电视进入关机状态。
两人这才回到沙发重新坐好,未然就哭着把今天看到的说给三姐听,后者却只是笑笑,并不相信小妹的描述,以往她这个样子的时候,基本都是钱用光了,撒娇讨钱用的伎俩: “喃,刚给你卡里转了五十万!”“你,我不要钱!你是不是不相信我说的?”
未然揉着眼睛,带着哭腔极力解释着:
“三姐,我说的都是真的,那湖水真的突然竖起来来了,你怎么就不相信我呢?”“呵呵…”未天揉着有些酸疼的肩膀,平时协助大姐打理公司够累的了,回来后只想早点休息,谁有闲工夫扯这闲淡,再加上一听还是四弟未果的事儿,不管真假她都提不起半分性趣: “姐信你,早点睡吧!”
“我跟你睡!”
未然抱着三姐的胳膊,跟在身边,像个小孩子一样。
“多大个人了?”未天甩了甩胳膊,又说道:“上山,下海,窜天,哪一样你没干过?平时不是挺野的嘛!”
“我害怕!”
未然用力抱住三姐的胳膊死活不松手,未天没有办法,只好说道:“好好好,只此一次!”
九年前未果回家后,第一时间去祖屋见了爷爷,他跟往常回家时一样,悄悄接过护工推着的轮椅,而后者原本还面露和煦的笑脸瞬间僵住,随着四目相对时,老爷子更是差点一口气没提上来,好半天才缓过劲儿,他以身体不适为由急忙让护工推自己回去休息,那模样就跟提前见到了黑白无常一样。 同年春节,在金陵市府任职分家出去的大孙子未明感觉爷爷实在奇怪,明明四弟未果就在家里,他老人家却藏在屋里看照片也不与其见面,直到被未明问的急眼了,他这才跟大孙子说出不见未果的原因: “这小子给人的感觉太过诡异,连带着看人的眼神也是,我总感觉在这小子的眼里,就像光着腚没穿衣服一样,浑身都不自在!”
老爷子说的这理由,竟然跟家里的所有成员惊人的相似,年少离家的未果没有过多的时间跟家人相处,再加上其的境界的提升心境上的改变,他看世界的角度也有了本质上的颠覆,所以他们相互间隔阂很大,也越来越难以有效沟通。 未果在回家后的这近十年里,为了减少回主屋(祖屋)的机会,几乎都是辟谷状态,免得相间尴尬和两相生厌。“不是说道行越高,人越聪明吗?我倒是没见到!”
花纹
“你是在想,既然没了退路,连在这个世界生存的能力都没有,而且还不明白这里的规则,怎么才能改变现状和寻找突破口?”未果不等花纹询问,像是看透了对方的心理,悠悠说道:
“你还想问,我凭什么非要救你,你有什么值得我出手的地方?”“你你你…”花纹猛然抬头看向未果,一脸的不可置信,这家伙竟然能看透人心? “你还想着,既然我跟老头去过原来的那个时空,就意味着还可以再去,那为什么不能带上你?你还觉得被自己营造出的沉重情绪掩盖了理性,差点坐以待毙!想着怎么来套路我?”
“卧槽!有鬼!”
花纹从蒲团上蹦起来,指着未果大声喊道:
“你他娘真六啊!果然能看透人心!”“哼!”
未果突然想起来,以前师父为什么总是能把自己的心里话说出来,而自己还觉得莫名其妙,等自己到了这个境界之后,才恍然大悟,原来这只是天师境的基本操作而已。
花纹刚活络起来心思被未果揭穿以后,又迅速萎靡,他此时的心情非常复杂,可又实在不甘心这样放弃,所谓一念起万念生,他狠狠抽了自己两巴掌后才平静下来,最后看向未果的眼神又逐渐炽热:“我要怎么…” “你回不去!”未果好像就等着花纹这么问似的,在后者还没问完时,他就快速堵死对方酝酿了很久的热情:
“就算你能回去,他们也都不在世了!这里的时间法则和那边的不一样!”“你从不说慌吗?!”
花纹打心底就不相信未果的话,在他看来说这多只是对方搪塞自己的理由罢了,至于为什么,他还不清楚,这只是一种很强烈的直觉,我有着目前没有任何办法去证实的无奈。
花纹就不是个甘心寂寞的人,更不是甘心看到绝望后果的人,他不喜欢欲望肿胀了以后,等它自行消退的那套被动的狗屁理论,那根本不是三贱客之首的行事风格,所以打定主意以后,他决定要换个野一点的路子: “你走吧,我一个人呆会儿!”“嗯!”
未果不假思索又加了一句:“跟我想的一样!”
花纹本想着赶对方出去,可想了一下后觉得还是自己出去比较合适,毕竟自己才是客人,想赶走主人显然有点自作多情了,也难怪人家说“英雄所见略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