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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从平安县到北安大学硬卧过去十四个小时,安大在北方一座三线省会城市,池星诺报的是汉语言文学专业。 高中时,池星诺文理科成绩都很平均,但池杰给他选了报文科,后来大学选专业,以他的分数其实可以去更好的学校,但池杰说一线城市物价高,反正意思别去,选个稳妥的专业,出来当老师。 安大老师很好,后来还跟他电话沟通过一次,问他什么时候到学校,跟他讲怎么坐车过去,还问他有什么要帮助的。 池星诺这几天开始想自己的未来,就问老师可以改专业吗? “你不想念汉语言文学了?”老师也愣了下。
池星诺说:“这个专业是他们帮我定下的。”老师当时明白‘他们’是谁了,当即说你先来学校,到时候老师跟你面谈,我把学校专业资料发给你,你也可以先看看。 池星诺这会就在火车上看打印好的学校资料,随着火车笛声,车子快到下一站了,他抬头看着窗外,已经看不到平安县丝毫痕迹。 全新的生活开始了。 他不知道的是,因果循环,一步步的在转动。 池杰躺在重症室醒来,身上病痛折磨,还要受王家人埋怨,王素萍昏迷不醒,医生说再不醒来,很有可能成为植物人,而池安龙因父母住院无人照顾,现如今在大舅家寄人篱下,曾经是小霸王,如今也要看表哥表姐眼色,表哥表姐还会偷偷打他的。 池安龙跟姥姥姥爷告状也没用,只会换来‘哥哥姐姐跟你玩’、‘你懂事乖一些’的安慰话。 这才是个开始。 池星诺买的上铺票,下午七点的火车,睡一夜第二天中午就能到学校了。 窗外天麻黑前,池星诺吃了一个冷的素馅包子,喝了些水,就爬到上铺,他将书包放在床头,从里面掏出了一本‘字典’,打开后,很是虔诚的摸了摸黑漆漆的木匣子。 “大人啊大人,不知道你还在没在,火车上不能见火,等我到了学校,我给你烧香搓元宝。”
池星诺说完,将盒子放在里侧枕头边上。 旁人觉得古怪害怕的东西,池星诺却觉得这位宫大人就是他另一位亲人一般,不会害他的。 床铺窄小,池星诺很瘦也躺的平平的,他看着上方一胳膊距离的天花板,他有些睡不着,还有点小兴奋,第一次出远门,自然加上他没有手机。 本来说买一个的,方便有人联系他。小凌姐却说,等你到了大学,办卡有学生优惠,更便宜。 池星诺就想着到学校安顿好,回头买了手机办完卡,给小凌姐打过去。 这会有点无聊,他听到下面人在刷小视频,还有看小说的,也有人在打电话,用家乡话跟对面说明天到,不用接,太麻烦了,还说看看孩子,乖不乖啊。 池星诺在这种嘈杂的环境,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 他做了个梦,白茫茫的雾里,站着个黑衣男人。池星诺看到男人侧脸,瞬间明白过来,这不是做梦。 “大人?”
三两步小跑过去,果然真的是大人。池星诺高兴坏了,“大人,是不是有事,你怎么到我梦里来了?”
“你不是在叫我。”
池星诺:!!! “我就是碎碎念几句,在车上太无聊了,就想大人你了。”
没想到大人真的过来了。
“我以为和之前一样,大人你比较忙,可能要喊半天,比较缓慢才会到。”池星诺说到这儿,忙解释:“我也不是埋怨你什么。”
他看到大人神色冰冷,想到刚学会要装可怜示弱,便可怜巴巴说:“那会没人关心我死活,我第一次成鬼,特别害怕,就想到大人,爷爷说有什么事都可以找大人的。”
“那时我在沉睡。”
宫曜道。
池星诺反应很快,大人这是跟他解释,当即一喜,说:“现在好了,多亏了大人。”“那我以前烧的香,大人你收到了吗?因为不知道大人名讳,所以我烧香都是拿着爷爷留下的黑匣子,只喊大人,烧香要喊全名的,不过我有匣子应该可以的。”
男人不言语,望着池星诺一会,只点了下头。 雾散尽,池星诺从梦中醒来,是不是他话太多了?大人最后看他的眼神是什么意思啊?还点了头。 池星诺翻了身,原本放在枕头边的黑匣子滚动磕到了他的肩膀,凭借着车上微弱的光亮,隐约看到木匣子盖上有纹路,拿了过来凑近光源,果然有了些痕迹。 “宫、宫曜。”
池星诺摸着纹路辨认出字来。
大人姓宫的。 他一喜,这是大人的名字。 木匣子里发出闷闷的声,里面有东西?这原本是空的,池星诺打开后,是一枚弯月形状,触手温润带着一丝丝凉意的饰品。 池星诺觉得像犀牛角又好像不是,他分辨不出,不过握在手里,还挺舒服的,“是给我的吗?”无人回答他的话。 池星诺将饰品放了回去,这次抱着木匣子,火车行驶在轨道上,外面的月亮很亮,一片的银色,能看到远处的丛林树木还有田地,像是回到了小时候。 不知不觉又睡过去,还做了个梦,这次是真的做梦。 他和爷爷住的村子在山里,不过不算太深,应该是他三四岁的模样,反正脸颊胳膊都是肉呼呼的,爷爷养鸡养鹅,下的蛋都给他留下,每天都给他蒸蛋吃,所以小时候他还挺肉的。 过节了,爷爷会杀鸡炖鹅的。 爷爷说他年纪大牙不好,吃不了肉,让他吃,爷爷就用肉汤泡饭。池星诺小时候有个心愿就是挣很多钱,给爷爷看牙齿,听说牙齿换新的,爷爷可以吃肉了。 小孩子有烦恼,但在梦里,池星诺可高兴了。 他看到了爷爷。 “你爸爸是惦记你的,还给你写了信哩,爷爷忘了,你等等,爷爷拿出来念给你听。”
池星诺心想,池杰会惦记他个鬼。 这人自私,对爷爷都没那么多感情的。圆乎乎的他眼睛闪亮亮的,看着爷爷拿出叠元宝的黄纸来,装作是池杰给他写的信。 小时候他就很懂事,哄完了爷爷,不让爷爷担心,然后一扭身吧嗒吧嗒掉眼泪—— 池星诺:诶呀,白夸你了,你怎么还哭了。 为了池杰那种爹,不值当掉眼泪的。 他跟在小时候自己屁股后面,小孩子跑的可快了,小时候他还知道找个没人地方躲着爷爷哭鼻子。池星诺心想,我跑的这么快,腿这么短,又不看路,肯定要摔跟头。 果然,圆乎乎的自己吧唧被树根绊倒了。 小池星诺不敢大哭,怕爷爷听见担心,只呜呜的掉眼泪,脸蛋肉呼呼,粉雕玉琢的可怜,那会开春,山里夜里很凉快,他穿的小棉袄,裤腿都是脏兮兮的。 “肯定破皮了。”
池星诺说。
小池星诺伸小手去摸自己的膝盖,还没碰到,就掉眼泪,哭的一抽一抽的,拿嘴呼呼膝盖,“好痛哦~” “破掉了。”池星诺看着小时候的自己,心里软乎乎的,他小时候还挺可爱的,就是有点傻乎乎。 这种氛围下,池星诺突然感觉到了冷飕飕,一股阴冷气在背后袭来,他一扭头,那股阴冷气穿过他的身体,直接往小时候自己身上扑去。 池星诺看到不是鬼,是一团黑漆漆毛茸茸的像狼又不是狼,带着阴冷气,应该是什么动物死了成了精。 小小的自己被扑的跌倒在地上。 小时候的他肯定也看到了这东西,因为吓得肉呼呼脸都白了,眼睛还挂着眼泪珠子,愣在那儿不知道喊人。 然后池星诺就看到了大人,从大树里出来的大人。 宫曜还是一身黑衣,只是他一出现,那凶狠的东西受了好大的惊吓,要逃散开,被宫曜一把收了回去,那比得上小孩大的东西成了一团,瑟瑟发抖。 小时候的他呆呆的看着大人,再看看那东西,眼睛含着泪。 大人说:“别怕。”
他就点点脑袋,光掉眼泪了。池星诺觉得肯定是吓懵了。 大人迟疑了下,而后抬手将地上趴着的他抱了起来,小星诺巴巴看男人,吓得紧,“不、不要次窝。”
吓得口齿不清。 大人闻言笑了下,摸了摸小星诺的脏棉裤。后来爷爷出来寻他,看到了大人愣了下又害怕,当看不到似得,爷爷喊:“小诺跟爷爷回屋了,天黑了不敢在外头。”
“爷爷~”小星诺跑去找爷爷,他的腿不疼啦。 大人又恢复成冷漠不近人情模样,而后隐入树中。池星诺将一切看在眼底,他觉得爷爷演技有点浮夸了,刚才他都看出来,爷爷明明能看见大人的,却装作看不见。 当天夜里小星诺发高烧,爷爷翻了家里退烧药给孙儿吃下,但还是烧个没停,嘴里还说胡话说有大狼要吃他,不要吃他。 深夜里爷爷守在床边打瞌睡。 迷糊中小星诺又看到了黑衣哥哥,黑衣哥哥到了床边,轻轻摸了摸小星诺的头,说来奇怪,第二天早上小星诺就退烧了,也忘了这一晚发生的事情。 后来爷爷闭口不提这事,也不让孙儿动纸扎这些行当,觉得孙儿跟他一样,能看见不干净东西,容易招秽物。 爷爷可能觉得黑衣男人对孙儿没恶意,后来孩子病好了,时不时还去树下烧烧香,家里炖鸡做肉,也给敬上一碗。 之后平平安安,直到池爷爷出车祸,弥留之际,他不放心孙儿,阳间的事有儿子操心照看,池爷爷那时候就怕孙儿又招惹上阴秽东西,因此就到树下托鬼大人庇佑一二。 池爷爷不知鬼大人身份,以为是树精。 也想着,等闲孙儿都平安,没那么寸,天天冲撞什么,因此只是留一手,有备无患。 池星诺从梦里醒来,下铺还有呼噜声,他想着刚才的梦,被窝里手里还捧着木匣子,当即眼睛一亮,他知道了。 “原来大人是树精!”
祖孙俩想一道去了。 家里后面那棵树可大可粗了,大人修为应该有百年了吧,难怪这么厉害。 他摸了摸小木匣子,应该是门口那棵树,爷爷做的。 这可是大人的本-体-分-体。 池星诺睡不着,又看了会木匣子上的刻字,想着大人还挺好的,给他揉膝盖,虽然看着冷冰冰的,但心地好。 大人是不是吃掉眼泪可怜巴巴啊?池星诺想,他现在长大了,跟小时候软乎乎不一样,也不知道掉眼泪还能不能用上,不过现在也没事,眼泪要用到刀尖上。 一夜平安,第二天十点十分火车到达北安市。 从火车站出来,一路婉拒了拉客的黑车,池星诺坐上了地铁,他就一个背包,连着被褥都没带,地铁转公交,上午十二点多到了北安大。 这时候老师都午休,池星诺本来想先在学校门口吃点饭,坐到下午再去找老师,没想到学校保安一看到他,说:“你就是电视新闻里的池星诺?是不是你?”
“是我。”
“系里主任说这两天你可能要到,让我多留意些,没想到还真是你,怎么就一个包?”
保安说完,眼底带着同情,忙照顾池星诺进,“我带你去找赵主任。”
安大最出名的是汉语言、历史、会计,三个大专业。 “你要改专业的话也可以,按照学校规矩,大一成绩只要在全系前二十就可以转专业,这要从第二学期开始,你现在想好了要换什么专业吗?还没想好也不着急,有的时间慢慢选。”
池星诺说:“赵老师,我想换法学。”
“法学?”
赵主任一愣,也是真心实意说:“法学咱们学校专业是相对其他三大专业弱了些,怕你不好出来。”
池星诺背景他知道,有父亲跟没有一样,背后无人支持,学法要难了许多,后面实习进律师所这也是一个问题。 “我想以后能多帮帮人。”
池星诺道,又说:“我不想教书。”
赵主任听完都明白,点了点头,“也行,不过转法学的话,这个要更扎实些——我跟领导申请申请,看看能不能今年就让你调过去,你先等等我,对了吃饭了吗?”
池星诺犹豫,他想说吃了,又不好说谎。 赵主任一看就知道,笑了下,说:“你背包放我办公室,先去学校转转,咱们食堂吃吃饭,这是我的饭卡,你先用,别客气了同学。”
“下午三点你来这儿。”
池星诺不好推辞,接了饭卡鞠躬道谢。赵主任等池星诺走了,才有些感叹,这孩子真不容易,眼底单纯,什么都写在脸上,学法也好,看着是根正直的好苗子。 这一天,池星诺到傍晚时安顿好宿舍,学校给他免了第一学期学费、宿舍费等费用,今年大一军训他没来及,到明年跟着新生一块军训,还有转专业,赵主任说可以,明天先去法学院上课,之后慢慢补手续。 池星诺迎来了他的大学生活——然后没上一天课,就周末了。 舍友说请他吃饭,给他接风洗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