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看到她这样，那老成的语气，那模样，别是受了什么刺激吧？”

后来说话的是程八斤的媳妇儿王氏，程家就在郁家边上，大家几十年的老邻居。万氏只能叹气，“哎，这郁大雨也真是……这三丫头算是争气了，从小到大，不要他抱也不要他背，他这父亲轻松啊，像当甩手掌柜一样，现在又将兰芝嫁给一个五十岁的老头子……”“嘘！”

王氏急忙朝万氏递了一记眼色，只见屋里冲出来一个妇人，她一把拽着郁希夕，一脸凶神恶煞，恨不得使出全身力气把她拖拽出来：“今天大喜的日子，你弄成这样，故意诅咒我们郁家是不是？小蹄子，还不快给我滚出去洗干净，我要是再看到你，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这个上了年纪的妇人头发花白，但说话却中气十足，力气奇大，略微瘦削的脸颊深陷的眼窝，配上她此刻的表情，显得格外狰狞。她不是别人，正是郁希夕的亲奶奶邓氏，邓氏今年四十八，她当初嫁到郁家，接连为郁家生了两个儿子，可到了下面这一辈，老二家的，一连三个都是女儿，要不是老大家的生了个儿子出来，郁家就这样绝后了。老太太气得，每天指着老二媳妇儿骂，老二每天就知道喝酒，每天自己的老娘骂媳妇儿，时间一长，他也烦，从一开始骂到后来打骂不断，硬生生把郁希夕的亲娘折腾死了。邓氏自己觉得自己很了不起，这女人嘛，天生就是要为男人传宗接代生儿育女，她为郁家生了两个儿子，她劳苦功高，因此，养成了她霸道强势的性格。万氏和王氏有些怕邓氏，在向阳村，邓氏是出了名的泼辣，谁惹到她算她倒霉，邓氏要是不把你家屋顶骂翻，决不罢休。郁希夕只感觉自己头上的血一滴一滴，温热的液体顺着脖子往下滑动，眼前阵阵发黑，她强忍着即将晕过去的冲动，朝着邓氏身后轻轻唤了一声：“娘亲~”明明很轻很轻的一声，刹那间，屋子里顿时安静下来，哪怕是屋子里掉落一根针，也能清晰地听到声音。邓氏浑身僵硬，拽着郁希夕的手一松，下意识回头看，她一松手，郁希夕就挣扎开，直接朝邓氏身后跑过去，小脸笑得很开心很开心，比见到美味的食物还要开心。邓氏只觉得后背平白生出一股凉意来，她不敢回头看，明明外面如此喧嚣，但她却听到了自己的心跳声和呼吸声。朱氏从屋子里出来，就看到郁希夕抱着空气，天真地呼唤着：“娘亲，你也是来看大姐的吗？大姐今天成亲，爷奶和爹给大姐找了个五十岁的男人，今天正是大喜的日子呢，你看，屋子里就是我姐，娘，你看到没有，你这些年去什么地方了，你怎么不回来看我和大姐二姐？”

朱氏是郁希夕大伯郁风雷的媳妇儿，长得还算白净，圆圆的脸圆圆的鼻子，用一句话来形容，那就是圆嘟嘟的。可此刻，她这张圆圆的脸上布满了惊恐，外人不清楚，可作为郁家的人，她怎么不清楚郁希夕的亲娘到底是怎么死的？入殓的时候，浑身上下没有一块完整的皮肤，那双眼睛，到死都没合上，朱氏怎么不害怕，她忍不住颤抖，轻轻扯了扯邓氏的衣袖，朝她努努嘴！邓氏一把拍开朱氏的手，她的肩膀也在颤抖，勉强挤出一句话：“你扯我做什么，赶紧，把这个小贱蹄子给我拖下去，别在这里给我丢人现眼！”

邓氏的语气尽管听起来很强硬，但如果忽视掉她略微颤抖的语音，会更像一点。朱氏哭丧着脸，再看郁希夕，她一把拉着空气，直接就进屋去了。屋子里除了郁希夕的大姐郁兰芝正一脸生无可恋的样子坐在床上之外，竟然一个人也没有。郁兰芝身上穿着大红色的喜服，头发梳了一个新娘的发饰，上面什么也没有，空荡荡的，脸不用擦粉也白得吓人，特别是那双眼睛，没有焦距，也看不到任何希望，她就像是一尊木雕一样，没有生命，她已经认命了！郁希夕进来，心中微微一痛，心中更是坚定了要拯救这个花季年华的少女，她进来之后，余光瞥到门口的朱氏和邓氏也正畏畏缩缩跟进来，马上脸上扬起笑脸，甜甜地走到郁兰芝面前，轻轻唤道：“大姐，你今天成亲，我看到娘了，娘找不到进来的路，我把娘带进来了！”

郁兰芝缓缓抬起头，望着眼前这个头上正在留着鲜血的小丫头，她身上的衣裳又脏又破，可那双眼睛，只一眼，郁兰芝这辈子都无法忘怀。明明是欢快的语气，充满笑意的声音，可她的眼底却一片阴鸷，她的心狠狠一颤，她再看向她空着的手，她微微一怔，随后眼泪哗啦一声就掉下来。“大姐，我们的娘在呢，你怎么哭了啊？大姐，你别哭啊，娘在跟你说话呢，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别哭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