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在后面苦苦追着,“小姐,小姐……”站在布庄门口的沐辰言往他们那边移了几步,那双温和的眸中闪过一丝不解,目光追随着那道纤细的身影。她动作流利,态度坚决,只言片语间,便将刚刚争取来的银钱赠予了他人。拿着荷包的罗箫问道:“少爷,我们要过去吗?”
沐辰言并未答声,只是轻轻摇了摇脑袋,示意他暂且不用。待她的马车远远离去之后,才收回目光,走到了正在吃着汤面的小乞丐面前。“在下想与小公子打听件事,您可知方才那位姑娘是何许人也?”
阿木警惕地看着他,“抱歉,小人不知道。”
一双丹凤眼坚定且清澈。且不说他当真不知道恩人的身份,就算是知道,也不会随便告知与人。对面茶肆里的喧嚣声不绝于耳,沐辰言置若罔闻,被他这一双丹凤眼看的失了伸。向来讲究仪态的沐二公子心神微乱,抓住人的衣袖问道,“小公子今年年岁几何?”
也不知是何故,那少年当场吐血晕倒。沐辰言大惊失色,“罗箫,把人待回府里。”
丞相府,书房里。沐辰言长身玉立,温声问道:“父亲,您觉得如何?”
丞相沐忠一身蓝色长袍,神情严肃,“像,眉眼间竟与今上年少时有八分相似,不出意外,他便是当朝的八皇子——容黎。”
十五年前,皇后肖氏称霸后宫,背后暗害皇嗣。程贵妃提早防范,以死婴充当出世的八皇子,这才留了他一命。沐忠忧心忡忡,“可他却深中奇毒,此毒霸道非常,府医只能暂时压制。”
“父亲,此毒可有解法?”
沐忠捋捋胡子,“世间有人可解。”
继而又说道,“辰儿,就算是与东宫为敌,我们丞相府也不能退缩半分。”
肖氏如今虽已落马,但这宫中皇子稀薄。目前,最有可能身登大宝的还是肖氏之子,太子容阙,他虽然聪颖过人,却是为人刻薄,心狠手辣,实在不堪人君。至于明王,太平庸了些。“父亲放心,儿子明白。”
清秀的眉眼间写着郑重,白色的袍子与他的气质融为一体。君子如珩,羽衣昱耀,只有八皇子先修身养性,提高品德,学会为君之道,得到陛下赏识,得到百姓认可,才是他最好的出路。入夜,谢以诺辗转反侧,脑海中全是那可怜小厮,浑身是伤,骨瘦如柴。回忆起起那人的模样,她总是心惊胆颤。年岁相仿,又是同样的茕茕孑立,她的弟弟呢?又会是咋般境遇?会不会被人牙子拐走,辗转到大户人家做下人,经常挨饿受冻,被打得皮开肉绽?谢以诺心痛如绞,披衣下床。门外,月色皎皎,冷风袭来,越发衬得她身子单薄。莫景渊回来看到这一幕后,有片刻的失神,小姑娘形单影只,像只被抛弃的小动物,可怜兮兮的。冷风吹起她的外衣,像是也能把她刮走一般。谢以诺有些心不在焉,东宫她尚且未接近,弟弟也尚未找到,她可真是有些无用。莫景渊走进了她也未曾发现。“怎么不回去睡觉?”
谢以诺花容失色,被他这一声吓得身子颤了颤,看到来人后,抱怨道:“羽之哥哥,你吓到我了。”
娇娇糯糯的声音委屈又可怜。莫景渊眸光微动,回来之后就喊他莫二哥,真以为她忘了这称呼了。小姑娘绵绵软软地说道,“羽之哥哥,我在想我弟弟,你说,我能找到他吗?”
莫景渊有片刻的愣神,这才想起来她说的弟弟,小娃娃三岁时走丢,当年她也是哭得撕心裂肺,十多年过去,再找回来实属不易。他深思熟虑后,认真地说道:“我会尽力去找。”
明日,他就安排人去留意,既然是在京城丢的,就有一线希望还在京城。其他的地方,他再找人安排便是,只是时间上他也没办法保证,期间的意外,他更是无能为力。凭着屋内的烛光看到少女有些泛红的眼眶,心疼不已。“别担心了,交给我,先去睡觉。”
谢以诺进了屋,熄了烛光,一个人呆着,越发觉得冷清。莫景渊在门外站着,片刻之后,听到了里面传来的断断续续的呜咽,心乱如麻。巧巧的父母皆已不在,她能想的也只有这个下落不明的弟弟。大哥大嫂都待她不错,可亲疏有别,终归,在他们眼里,她是客人。寄人篱下,孤苦伶仃,巧巧确实是难过的。只是,既然他回来了,自然不会再让她是这般。莫景渊推门进去,借着窗外微弱的月光,看到屋内的小姑娘像蚕蛹一般,将自己卷在被子里,哭得一颤一颤的。走进之后,才能听到她细碎的哭声。许是听到他开门的声音,头都深深地埋在了里面。莫景渊连着被子把她抱在怀里,拉下被子,谢以诺捂住自己的脸,不想让她看到自己哭泣的模样。“谢以诺,把手放下。”
在他面前她不用这般见外。他不说还好,一说谢以诺哭得更凶了,她就是不想让他看到她这么丑的模样罢了,他竟然还训斥自己。羽之哥哥真讨厌!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的,逮住他的手咬了一口。男子俊冷的面容上,眉眼有些许微动,调整了下姿势让她舒服些。这点疼痛对他来说不算什么,小姑娘的力气没有多大。反而是在这黑暗中,另一种感觉传遍他的全身,莫景渊心头一颤。皱了皱眉后,拿出怀里的帕子轻柔地擦着她脸上的泪珠。谢以诺顿了顿,水光盈盈的眸子看着他的脸庞,黑暗中只能看到大致轮廓。莫景渊拍了拍她的后背,“乖,不哭了。”
低沉醇厚的嗓音在黑暗中极为明显。谢以诺像只被顺毛的小猫一样,哽咽着开口“羽……羽之哥哥……你抱抱我。”
莫景渊对她言听计从,扯掉了她身上的被子,就将人抱在怀里,“谢以诺,你还有我,我也是你的亲人。”
谢以诺没有答话,咬了一口他的肩膀后,乖乖地在他怀里睡着了。莫景渊顺着她的头发,神色不明,他整日在军中,身体硬朗,她也不怕咯到牙。窗外,夜凉如水,窗内,温馨一角。莫景渊把她放回去,轻轻地给她盖上被子。临走时,小姑娘睡得不安分,还拽住他的手。他轻轻地掰开小姑娘细细软软的手指,拿着那块湿了的手帕出了门。月光下,他眸色有些暗沉,手上的咬痕还在,刚刚肩上的感觉他也忽视不了,右手握紧块粉色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