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太总归是畏惧顾洲的,她一甩袖子要求再看一眼自己儿子。 “尸检中的尸体都不可以再见了,我们现在需要死者生前的病历报告,越详细越好。”
李威拒绝了蛮横老太的请求,直接和死者妻子对话。 妻子擦干泪水,想了想:“病历还在,我去取。”
顾洲:“白天直接送到警局就好了,现在我们要回警局。”
妻子允诺。 莫小年坐在车上一刻不停地吐槽死者母亲的恶人先告状的行径,她觉得女人太可怜,失去了最爱的丈夫还要背负骂名,现在一定生不如死,吐槽够了婆媳二人,又把矛头指向记者,说他们不懂规矩还要装作为民服务。 李威的兴致完全被莫小年提起,也和她一起一吐为快。 顾洲反而一言不发,韩启开着车来接他们,听得津津乐道,同时也发现了顾洲的异常。 韩启调侃道:“得啦,你俩真是嫌自己口水多,工作这么久这种事就习惯了,趁现在睡一会儿,回局里事情多到让你们直接炸裂。”
莫小年把苦水倒干净也困了,靠着车窗打盹,车行平稳,容易令人发困。 “怎么样今天,真有他们说的那么玄乎?”
韩启还是比较相信顾洲的说法。 顾洲不以为然:“老样子,见怪不怪了,只不过中途老太太把一个记者扯倒了,小年临时给包扎了一下事情才停歇。”
韩启秒懂:“不然你们得一直挨到上午才能回来。”
“工作不好做,尤其家庭不和睦的,老太太一直以为儿子就是老婆害死的,可是看她儿媳妇那个样子也不是害人的模样,死者身体内病症太多,早已经不是小问题了。”
李威又复述了一遍。 韩启自然心知肚明,“是呀,所以我们的顾洲先生愁眉不展了一早晨。”
顾洲拢眉,平时就不苟言笑的他更严肃了几分:“我什么时候愁眉不展了?”
“刚刚啊。”
“刚刚?”
“嗯!”
那是因为他担心记者曝光莫小年,一旦曝光,这件事就要人尽皆知,上面可能还会惩罚莫小年的行为欠妥,或者说警方和死者家属矛盾升级。 另一边,莫小年早就陷入沉睡,她才懒得想后面的事。 …… …… 章铭少不经事,手臂上赫然出现一片黑青,他沮丧地把差点摔烂的相机塞进相机包。 “医生说了没啥大事,回去养养吧。你也是,这档子事也接,哥几个大清早晨来采了这点东西,根本没法写。”
章铭的同事也是新人,一听章铭找到了素材,马不停蹄跟着去,没想到是一场闹剧。 章铭不满:“为什么不能写?”
“写什么?某死者的婆婆和儿媳妇镜头前打架?还是警方不给追查有失公道?”
后视镜上的一双怒目扫视后排的章铭,语气极尽嘲讽。 章铭泄气,第一次出镜一败涂地。 他看了看手上的绷带,又想起了那个冲出来给自己包扎的女孩,还感觉有些隐隐作痛。 上午十时,死者的妻子如约把病历报告送到了警局。 “这是我丈夫生前的病历,全都在这儿了。”
她的手指冻得发白且发红。 顾洲解开病历档案上的绳子,里面有厚厚的一摞病历单,分别是结肠炎检查,胃镜取活检检查,胃炎初步预判。 “他胃病这么严重?”
女人哀默,“有半年多了。”
顾洲知道在这方面只有法医是专家,他还是把病历档案送给了她。 “死者有严重的短暂胃病史,而且在去年的冬天到今年深秋是爆发期,而且有几个检查日期特别近,临床症状主要都是呕吐,心燥,心动过速,血压下降,共济失调等,我把他的病症归类,偏多的是机体机能失效类病症。”
李威问道:“和胃病临床表现有一定的区分。”
莫小年继而说:“对,急性胃炎的临床症状更偏向于腹痛、呕吐、呕血及黑便,慢性胃炎可出现中上腹饱胀、泛酸、腹痛等,死者的临床表现对于这方面略少些,并发症更多。”
李威补充:“并发症大概表现于眩晕呕吐,心悸,连带心脏的并发症多。”
顾洲想了想,“他的短暂胃病史是不是来的很突然?”
“有点,但也持续一年了,到他死亡前,差不多有十一个月,爆发期在今年秋季频繁。”
莫小年疑惑道:“一般来说胃病的严重程度顺序是胃炎、胃溃疡、胃出血、胃穿孔、胃癌,死者不是一次性急性胃炎或者急性肠胃炎出身,第一次的急救病历上写的是良性幽门梗阻和胃扩张,第二次就严重程度到了胃溃疡。”
顾洲翻了翻病历,“这么严重,里面没有住院单什么的吗?”
“没有啊。”
莫小年也翻了翻。 李威咂嘴:“啧,不住院就奇怪了啊,突发性这么强都不住院观察。”
另一边,吴伯宇已经到达医院和死者的主治医生见过面了。 “顾队,主治医生说了,家属不同意住院,他们建议住院观察过,可是本人和家属都不太同意,大概是资金不够没办法住院消耗。”
吴伯宇从医院出来,很快给顾洲反馈了结果。 …… 女人回到家,眼角的泪痕被轻轻拭干,仿佛根本没有眼泪流淌过,她打开提前准备好的行李箱,颓唐地坐在床边发呆。 墙上的婚纱照早已经被涂鸦地不成样子,男主人的脸破烂不堪,看不出依稀的容颜面孔,女主人却笑容洋溢,与如今的女人截然相反。 “一切都结束了。”
女人把照片取下来,褪去相框和支架,稍一用力,照片就分成残缺的几块废纸。她把碎屑扔进马桶,一股水毫无留念地卷走了这十几年的感情。 冷风从虚掩的窗口吹进来,窗口下有一株植被,上面有一棵紫色的果实,若是让猎奇的人看到,一定奇怪这是什么果子,可是女人毫不犹豫将果实摘下来扔进垃圾袋,准备让它销声匿迹。 一切掩盖的事情做完,女人叹了一口气,虚弱地靠在沙发上欣赏这空荡荡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