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用说也知道,那些钱,一定都被贪官污吏给层层盘剥了。这里距离京城,不过几里地而已。可城墙内外,却仿佛两个世界。“少爷,少奶奶,俺门是从冀州来的,全家人只剩下我和这个小孙女了,您行行好,赏点吃的吧。”
那老妪颤巍巍站了起来,右手还牵着一个十三四岁的小女孩儿。叶尘见那小丫头脸上脏兮兮的,但眼睛却十分明亮,于是便从马车里拿来几块糕点,偷偷塞到她的手里。其他流民闻到味道,都凑了过来,可是见到太子的侍从之后,还是按捺住了心中的想法,一个个瞪大了眼睛。小女孩儿很懂事,分了一半糕点给奶奶,见奶奶吃了之后,她才开始吃。“少爷,我一看你就是好人,求你把我这小孙女给收养吧,就当是养个小玩意儿,平时给口吃的就行。”
老妪断断续续地说道。“奶奶,你别这么说,玲玲哪儿也不去,玲玲要陪着你。”
名叫玲玲的小女孩儿哭道。老妪苦笑着摇了摇头,“乱世人不如盛世狗,唉。”
她摸了摸玲玲的脸,脑袋一歪,便倒了下去。叶尘看得出来,她早就已经是强弩之末了,只是因为记挂着小孙女,这才强撑着。于是叹了口气,望向郭公公,“买口上好的棺材,把老人家收殓了吧。”
郭公公点了点头,向太子侍从使了个眼色。叶尘牵起小女孩儿的手,继续向前走。越往城外走,流民越多,连站脚的地方都没有,饿死之后,就会被随意丢在路旁,任由腐烂。“如果不出来的话,我哪知道什么叫人间疾苦啊。”
叶薰儿轻轻叹了口气。“我发誓,一定要重炼地风水火,再造一个朗朗乾坤。”
叶尘望着太阳,伸出了三根手指。上辈子,他只是个普通人,虽然看到很多不公,却无能为力。这辈子,他身为皇太子,绝对不能庸碌一生,一定要干出一番事业来。哪怕这条路荆棘丛生,他也没有丝毫怨言。正想着,不远处传来一阵吵闹声。循声望去,只见粥棚旁,一群流民正在跟士卒对峙。别看流民人多,但他们早就饿得不成人型了,一百个人,都未必打得过一名士兵。很快,那群流民就被打倒在地,士卒们则当场挖坑,将他们扔了下去。有些人甚至都没死,还在挣扎。可那些士卒却面无表情,仿佛那些不是人,而是一群畜生。“你干什么?”
叶尘看不下去了,顿时一声暴喝。士卒们也被吓了一跳,全都惊愕地转过头来。“谁的裤裆开了,把你给露出来了?”
粥棚里,一个脑满肠肥,身穿官服的人,正在那里喝酒,见到叶尘之后,忍不住露出了轻蔑之色。看官员的身量,跟周围那些面黄肌瘦的流民,形成了鲜明的对比。叶尘戴了斗笠,披了外套,从外表看上去,就是一个家世不错的年轻人。就算是那家伙想破脑袋,也猜不出站在面前的这人,竟是当朝太子。“继续,把流民全都赶走,赶不走的,就给我埋了,不能留下痕迹。”
当官的继续吩咐士卒。士卒们似乎也麻木了,机械式的开始挖坑。“区区京兆府尹,一个芝麻绿豆大小的官儿,谁给你的生杀予夺之权?”
叶尘强压着怒火。“臭小子,你别给脸不要脸,我弄死你,就想捏死一只蚂蚁一样。”
叶尘冷哼一声,“希望你记住自己说过的话,千万不要后悔。”
府尹不过七品官而已,京兆府尹级别高一下,但也就从五品而已。叶尘实在不明白,是谁给他的勇气,敢这么说话。那府尹明显愣了一下,上下打量了叶尘一眼,又看了一眼他身后的随从,神色顿时郑重了起来,“你……你究竟是什么人?”
叶尘不回答,反问道:“国库已经下发了上百万两救济款,钱呢?”
府尹吓得一哆嗦,连忙站了起来,哆哆嗦嗦地道:“流民太多了,那些钱根本就不够,而且流民非常狡猾,明明已经领过钱了,还要再领一遍。”
叶尘冷哼一声,走到粥棚里,将锅掀开,差点被气笑了。几口大锅里,竟全的是清水,连一粒米都没有。只到将最后一口大锅掀开,才终于闻到一股泔水味。“这是给人吃的?”
叶尘气得浑身发抖,每个字都是从他牙缝中挤出来。“这个……粥已经熬完了,这是给晚饭做准备,等水开了之后,就下米。”
府尹擦了擦额头的冷汗。“米呢?”
叶尘环顾了一眼四周,一粒米都没发现。“《大秦律》有规定,凡施舍之粥,必须能够立筷,你看这些清水里,能够立筷吗?”
“我大秦国连年大旱,百姓流离失所,易子而食,你身为父母官,不但不体恤百姓,反而作威作福,苛扣钱粮,还腆着脸蒙骗圣上,粉饰太平。”
叶尘每说一句话,便向前走一步,府尹被他其实所迫,一步步后退,最后一屁.股坐在了地上,吓得面无人色。“我的大秦民风淳朴,地大物博,却在七大帝国中排行最末,受尽欺负,皆是有你这等人为非作歹,似你这般狼心狗肺之徒,不杀不足以平民愤!”
叶尘字字泣血,双目更是通红无比,脖子上的青筋都爆了出来。此时,他哪里还像是人了,分明就是一头出笼的猛兽。听了叶尘的话,那些流民们早已泣不成声,一个个捶胸顿足。他们一路走来,受尽了欺凌,从来没有人为他们说过半句话,此时都大为感激。不知道是谁跪了下来,就像是推倒了多米诺骨牌一样,所有人都跪在了叶尘面前。“虽说国库拨了很多银子,可我们只收到了账本而已,别说银子了,连铜板都没有见到一枚啊。”
“每天看到老百姓死在眼前,我们也过意不去啊。”
人非草木,孰能无情?几名小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微微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