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斯虽然做惯了这种勾当，可行事向来谨慎，知道自己独自一人摸过去很难得手，就喊上了几个兄弟。他能有这样的底气，也是见到他们有马车。一辆马车至少能卖十几两银子，而且车上肯定还会有旁的值钱东西，没准给那些京城过来的流犯带的好东西就在车上。所以这样一盘算，就觉得喊上几个兄弟也不会亏。而且人多，抢起来也更快。那个小娘子虽然看着蓬头垢面，可那个身段看得他心痒痒，抢回去还能陪他们兄弟几个好好乐一乐。他将这些跟在镇上游手好闲的兄弟们一提，顿时都来了兴致。约着子时摸过去，往车上塞一只迷香，连人带车全部劫走。女人他们自己留着找乐子，男人孩子全都发卖了，三个至少能换十两银子。十两银子在水口镇能好吃好玩上大半个月了。凌馨和顾景辰席地而坐，四野虫鸣随着风吹入耳中。两人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身旁再没有外人，孩子们睡下后，有些原本应该等过几日再说的话现在就可以说出来。“服刑五年，五年之后你有什么打算？”

流放之人就算身上没了罪罚，三代以内都不得考取功名。士农工商，不能入仕，留给他们的就只有后面三条路。凌馨问得直接，顾景辰既然早知会落得这般地步，后续要如何他应该不会没想过。夜色里，耳边还有草叶的沙沙声。顾景辰收回看向天际的目光低声说道：“还没有打算。”

凌馨闻言扭头看来，却只看到他夜色下模糊的侧影。他又笑了声，“没有骗你，我确实还没想过，应该说离京前我都没想过我们能活着抵达岭南。”

出京时，在刑部地牢门前的那场闹剧就让他意识到，这一路一定不会太平。他们这些人的性命，太子殿下一定觉得很是碍眼。朝堂之上向来不缺会察言观色之人，让他们在路上生出意外，全部死在流放的路上来恭维太子，这种事不是没有可能。朝不保夕，都没想过自己能平安到了岭南，又如何会去想日后要如何。凌馨嗯了声，想到这一路上的种种，如果没有她绝对的武力震慑，他们这一行人也许真的活不到岭南。只出京没多久就遇到的那头老虎就足以说明问题。“从前没想过，那就现在开始想。”

顾景辰一怔，随即摇头：“士农工商，摆在我面前的只有农和商，现在情况早就由不得我挑拣，所以农还是商，于我而言都是一样的。”

“那如何于我而言不一样呢？”

凌馨继续发问：“如果让你在家中养育孩子，照看家里，做从前女子成亲后要做的一切，你愿意吗？”

顾景辰豁然转过身来，月色下双眸写满认真。“你知道你在问什么吗？”

“我知道，也很清醒。”

凌馨看着他，眼中是如市侩一般的斤斤计较。“你还没回答我。”

顾景辰抿唇，愿意吗？心中有抱负之人，又有几人会愿意将自己圈禁在一方天地之中。但，不愿意他又能做什么？他低低笑着，声音带着一点苍凉：“谢谢你让我还有子女可以教养，还有家需要看顾，可以，我愿意。”

“好，既然你愿意，那我们就来说下一件事……”凌馨眉眼认真，正准备将自己的后续打算说出来，就听远处传来凌乱的脚步声。她忙对顾景辰比了一个噤声的手势，顾景辰领会的点头，然后眼神问询他可以做些什么。凌馨抬手比了比马车的方向，他能做的很多，比如照看好两个孩子。顾景辰继续点头，打架他帮不上忙，能做的也只有让孩子们不受惊吓。两人无声安排间，脚步声已是越来越近。凌馨看着其中一人点起一根迷香，朝着马车那边跑去。她示意顾景辰屏息，然后手腕一抖，一粒石子弹射出去，落在那人腿上，让他直直摔在地上。“谁！什么人！”

徐斯疼得直呲牙，他好端端的怎么会平地也能摔倒！他这一声大喊，将车中刚刚睡沉的双胞胎全部喊醒。两人迷糊着坐起身，发现爹娘都不在车上顿时有些惊慌。欢儿比妹妹更镇定一些，他悄悄撩开窗帘，看到爹娘的身影就在车旁，这才放心的示意喜儿来看。顾景辰已经在徐斯大喊时，就起身朝着马车走去。双胞胎因着过往经历，睡觉也不如旁的小孩子那般可以不论遇到什么都能沉睡到天亮，他们二人总是一点声音就会惊醒。他撩开车帘，果然看到已经坐起身有些紧张害怕的他们。他上车将人一边一个揽进怀里，凌馨偏头借着月光看向车厢之中，见顾景辰对着她微微点头，她这才起身迎向了徐斯几人。“谁让你们过来的？过来做什么？”

徐斯一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腿上的剧痛让迷香对他没了该有的用处。他这会脑子有些发沉，听到凌馨的问话，忙甩了下头，对着身后的兄弟们一挥手。“上，兄弟们，这么个小娘皮就不信咱们兄弟还压不住她。”

他身后的几人听到他的话，全都嘻嘻坏笑着朝凌馨走来。他们走到徐斯身边，身形才算是彻底暴露出来。凌馨蹲下身，慢悠悠的在地上摸起一把石子。“七个人，还行，还算看得起我们。”

还知道多叫几个人过来打劫。她的语气太过镇定，让徐斯心头莫名一跳。他忙让自己镇定下来，“既然知道我们人多，识相的就老老实实让爷把你们绑着，还能少受一点皮肉之苦。”

“如果我们不识相呢？”

凌馨抛着手中的小石子，笑得人畜无害。只她越是这样笑，徐斯几人的背脊就越是发凉。这人怎么感觉这么邪性！“别跟她废话了，赶紧上，将人抓了，咱们兄弟明天就去城里喝酒。”

几人说话间就朝凌馨围了过来，凌馨手中的石子落回掌心再没有抛起来，而是如闪电般直直射向前方几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