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错误,点此举报(免注册),举报后维护人员会在两分钟内校正章节内容,请耐心等待,并刷新页面。
“你们和绑匪私下达成了协议?”
秦居烈一针见血。
绑匪不可能不要钱,除非一个可能,在一千五百万美金到手之前,他已经拿到钱了——这场惊天动地的行动,最终只是一场绑匪和家属的做戏,唯有警方被瞒在鼓里,落了一个稀里糊涂惨败的笑柄。 “警察同志,对不起,我们真的有苦衷……”三家人捶胸顿足,口里是真心实意的道歉,也是撕心裂肺的哭喊,有人甚至哭得晕倒。 “你们有什么苦衷?”齐翎最无法接受,大批警力撤出陆家后,留守的两名警察,其中之一就是他和一名老警察,谈判专家周克夜协同。
他们耐心安慰受害者家属,拍着胸脯保证,一定会把凶手抓到。 受害者家属也点头,说相信他们。这三天相处,齐翎自以为警民相处融洽、心心相印了,竟会出现这样一遭,而他和其他两名同事半点没发现有什么不对。 “为什么……” 这简直是一场背叛,小新人遭遇到了重大打击。 正如那句话,“我从没怀疑过承诺那一刻的真诚,可人性竟是如此地幽深复杂”① 他从没怀疑过,陆先生在协助他们时的真诚,和事后痛哭流涕的强烈愧疚,难道人性啊,本来就是那般复杂。 三家家属老实交代。 “我报警的那一刻我就后悔了,绑匪一定会撕票!”何家人首先说,而他们正是第一对向指挥中心报警的父母。
齐翎脸色一变,原来从一开始,受害者家属的心就已经摇摆不定了吗?“你们难道不知道,不报警,绑匪也会撕票?”这一点三家人明明知道,可态度为什么大变了呢? 性格真诚的小警察敏锐地抓到了一点:“这三天你们发生了什么?”
时间回到三日前,鹭湖花园,漆黑的夜色无边,如同一个魔鬼降临人世。 三家人躺在床上,他们收到了一份寄信人未知的短信和电脑上跨国邮件,在这种敏感的时间点,公司里不会有不长眼的人半夜三更拿事务打扰他们…… 他们鬼使神差地打开了邮件,附件是一段视频。视频里背景十分黑暗脏乱,一个瘦弱的小男孩,紧紧抱着膝盖,濡湿的睫毛全是眼泪,短袖T恤已经很脏了,白皙的手臂上青紫交错,遍体鳞伤,脚上也有镣铐。 所有家长如遭晴天霹雳。 绑匪的手段竟如此凶猛残酷。 之前隔着电话,他们只能想象孩子遇到了什么,看见画面,才感受到一阵阵山呼海啸般的冲击。何家老太爷七十高龄,本就有高风险的心脏病,看见孙子被虐待的画面,大半夜差点紧急送医。 第二天晚上、第三天晚上,又是同样的神秘邮件,虐待升级了,还附上一句话,“如果想孩子平安无事,你们知道怎么做。”
家属们心如刀绞,哭得几欲晕厥。 绑匪想做什么,三家人心知肚明。 他们不敢赌,哪怕只有百分之一的可能性,为人父母也能自我欺骗,“万一绑匪真有良心,真的只要钱,钱到手了,孩子就回来了。”
无欲无求之人,比有需求的人可怕。绑匪只是要钱,他们满足他的胃口,孩子能平安无事就好了。 他们反反复复地想,9.26吕嘉乐案和9.28花年年案的可怖之处,仿佛被他们有意无意地遗忘了。 在大多时候,前两起受害者的死状还刊登在报纸上,他们能想起来,手脚也发冷,认为绑匪就是一条彻头彻尾的毒蛇,不可全信。可也是绑匪的阴险之处—— 前两起命案,凶手不是为了发泄,而是一种铺垫警告,隔山敲虎,精准地击中了他们的内心——你们如果不按我说的做,吕嘉乐和花年年的下场,就是这三个孩子未来的下场。 你想孩子死得屈辱,还是赌孩子有回来的可能性,自己选吧。 妥协也就是一瞬间的事了。 意志再坚定之人,也会在这三封邮件的刺激中,败下阵来。 谁又能想到,绑匪那么高调的要求高额赎金,要美金,要不连号的钞票,要选在一个人流如织的地方见面,这些全是障眼法。 想到己方布下了天罗地网,绑架犯跟家属却暗通曲款达成合作,让一番警力扑了个空,成了全市笑话,秦居烈内心灼烧的怒火就平息不下来。 好一个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他们不能对受害者家属发火,毕竟精心设计一切诡计的是绑匪。而警方也有失误,他们一心只想缉凶,忽略了受害者家属的心情。 秦居烈沉默:“你们给了他多少?”
陆家人流下眼泪:“两个亿。”
警局所有人倒吸了一口凉气,有人撞到了门,有人失手打翻了水杯,“多少?两个亿!?”
“总共六个亿,打向一个海外账户。”
所有人脸色难看,没想到绑匪的胃口远比他们想象中大,大得几乎要捅破天!每家五百万美金竟只是一个开始!一个亿已经骇人听闻,六个亿的赎金,更是要创纪录了!传出去一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这么多赎金交出去,竟只为了去赌一个存活的可能性! 他们该说什么好呢? 可怜天下父母心?还是助纣为虐,养大了绑匪的胃口? 齐翎也快崩溃了,绑匪警告的邮件和六个亿赎金的交易,全部都发生在陆宅,从白天到黑夜,每一笔资金都在他看不到的地方汇往海外。 而三天他竟一点也没发现不对劲! “警察同志,我们不敢赌啊!小宝他在视频里一直哭,哭得那么凄厉。再不给钱,他会死的……” “柯柯是我的心肝肉,绑匪虐待他,让他跪在地上吃饭,他嗓子不对劲,好像给下药了,那猫崽般细弱的声音,每一次都像挖肉一般,我恨不得替他受折磨,替他去死。”
“吕嘉乐案我们知道,可……万一呢。”
说一千道一万,只有那句话——“万一呢。”
每个人都希望小概率事件降临在自己头上,比如绑匪良心发现,比如血亲平安归来。 人性的弱点和那一丝侥幸,真的是被掌控在手中,拿捏得死死的。 这是一场多么精彩的表演啊,凶手以两条人命、六亿赎金将警方耍得团团转,踩在警方之上,成就了自己赫赫威名。 这盘棋中,凶手是俯视角,所有人都是棋子,棋子要落在哪里,都在凶手的掌控之中。 蒋飞听不下去了,他转身离开,去了吸烟室,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华子,一根接着一根抽,很快脚下一片烟蒂。 没人说他,后来陆陆续续有人走过来,一脸疲惫道:“飞啊,给我一根。”
一包几十块钱的便宜烟,就这样你一根我一根分得干干净净。 都说男人有泪不轻弹。 雾气缭绕间,好似有人抽烟抽着抽着,想到自己这段时间的奔波劳累,竟受不住地哭了。其他人没哭,只是心情如生吞了十斤黄连,满脸苦涩。 另一边,回了警局,那名云霄广场出现的可疑中年男人,第一时间移交刑警队。 男人一进审讯室,吓得魂飞魄散,立刻一五一十交代了,他果然不是9.26大案凶手,只是一名普普通通的雇佣人员。 男人说:“有人雇佣我,说去云霄广场,在那里取家里亲戚给他的土特产。”
还没说完,男人坐在忏悔椅上痛哭流涕,说自己并不知情。
银色手铐稍微束缚住他的双手,他依然能自如地做擦眼泪、抱头痛哭的一切动作。 审讯的警察一听都要笑了。 “你说不知情,你说笑呢!谎话也不编得圆滑点,老实交代,把你和他之间的所有交易通通说出来,给自己争取一个戴罪立功的机会,否则他是板上钉钉的主犯,你一个从犯的罪名跑不掉。”男人脸色一变,双手发颤,警方怎么知道的,明明他的说辞没有纰漏,他在夜里倒背如流。进审讯室之前,也演练过几回,有时候脑海里几个瞬间,几乎把自己骗过去了。 谎话说得多了,他也相信,自己是一个毫不知情、真正无辜的可怜人。 他用婆娑泪眼注视着警方,妄想能打动对方,让对方相信自己的表演。 戴罪立功这四个字,他也想要。 可那个男人隐于网络之后,他真的不知道对方身份。 “事到临头了,别死鸭子嘴硬,你们是怎么沟通的?”
“你为什么会上这艘船?”
良久,男人动了一下嘴唇。 片刻后,审讯室的门被打开,一名警察拿着一份笔录出来了,朝秦队摇了摇头。其他人一看就明白了,面露失望。 秦居烈翻了一下笔录,眉宇轻锁,这份笔录详实,前因后果不过一句话“人为财死鸟为食亡”。 这个男人不过是被丢到舞台前的傀儡,一个替罪羔羊,给了一笔定金,又被许诺熬到几年出狱,等着打钱。 反观绑匪这一头,钱到手了,替罪羔羊找好了,聪明如他,犯下这起惊天大案后,不可能再出现了。 功成身退后,注定要远走高飞。 而警方这里除了一个海外加密户头,线索全断了,被三家父母亲手斩断的。 糟糕的事情还在后面。 这一次受害者家属背刺警方的新闻很快上了热搜,六亿赎金这个数字一出,一石激起千层浪,比病毒传播速度还要快,一夜之间,全市都传遍了。 好事不出门,外事传千里,闻讯而来的媒体记者,将江州市警局围得水泄不通,如果不是安保人员训练有素,将人拦在外边,恐怕不得安宁。 偶尔几只漏网之鱼,冲破防线跑过来,出口第一句话高举着麦克风:“请问你们市局什么时候召开案情发布会,警方本次行动出现重大失误,有没有人因此要承担责任?人还抓得到吗?”
一开口就是诛心之语。 张局长急火攻心,差点喷出一口血。 他妈的去年市局端了几百个诈骗窝点,立下大功,来的媒体就小猫三两只,今年失了一次误,来的媒体却有几百家,这也太过分了吧! 更别说他手下人一个个兢兢业业,没有人不卖力缉凶,匪徒阴险狡诈,怎么能全怪他们? 可事情已经发生,总得有一个人站出来,除了他,谁还有这份力量? 张局长抹了把脸,发出一声挫败的长叹。 有谁注意,这几天他也没怎么睡觉呢? “案情发布会……两日后……”说出这话很艰难,到时候,警方会公布迄今为止的所有案件细节,还要公开检讨自己的过失。届时会有几百家媒体记者出席,官媒会到场,替他公正说话,其他媒体就算了。 应付完媒体。 两名警察面露悲痛地问自家局长,“张局,你真的要上台啊?”
“肯定要。”
除非两日后,案情引来转机,否则他肯定要上台的,这两天他必须准备好发言稿纸。 警局外,家属还在痴痴地守候,只为了一句不知真假的承诺。 绑匪说:“钱到手后,三天后,就会放了孩子。”
可他们不知道,晚夜的风吹拂着他们的脸,他们凝视天边,那名绑匪却消失在了地平线那头。此后十年,他们再也看不到了。 倒是远走高飞的十年后,匪徒又一次卷土重来。 一个冷酷精明的匪徒,为什么会卷土重来,自然是有利可图。 他邮件联系了三家受害者,说再汇五百万美金,他可以告知孩子的埋尸地。可以说凶手贪心不足蛇吞象,也可以说他把握人性上堪称一绝,这是杀人还要诛心。 那些年迈的家属们含着热泪答应了。 十年了,足够他们接受孩子死亡的事实,平复逝去的伤痛,开始追求的是“落叶归根”,不能让孩子曝尸荒野,起码找到尸骨,安葬在山清水秀的墓园里。 所以他们同意了要求。 也得到了三个地址。 匪徒得到了自己想要的东西,此后真正下落不明,成了一桩彻彻底底的悬案。 江雪律看到了一本手写日记,是一个男人写给儿子的临终回忆录,开篇是“小杰,你还记得十八年前的‘六亿赎金绑架案’吗?”
“哦我忘记了,你那个时候才五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