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浮澄站在一栋老旧楼房前。这是一栋步梯楼，一共六层。仰头看去，孙侄女家就在最西边最顶楼。到了夏天，楼房里热的就像蒸笼；冬天，楼里冷的如同冰窖。侄孙女和她的母亲，姐姐，就在这里度过了十八个春夏秋冬。沈浮澄提脚走进楼道里，纵然是白天，楼道里也是十分昏暗，因为过去的老旧楼房窗口很小，楼道又窄，沈浮澄跺了几次脚，感应灯还是没亮。这里大多都是出租客，租住的房客早出晚归，也没人打扫卫生，又没有物业。有时候屈惠平会将整个楼道清扫一遍，可屈惠平因为两个女儿要念书她一个人打着好几分工，一天下来累的要命，打扫楼道的活儿也就随之很少了。沈浮澄踩着空气中的异味儿一口气上了六楼，她抬手扣响房门。已经好几个月没有回来过了，她被沈家接走的时候，以为这辈子都不会再回来这个脏乱差的地方了，所以走的时候连钥匙也没带。“谁呀？咳咳……”门板丝毫不隔音，屋里传出一个中年女人的声音来，还带着咳嗽声。沈浮澄闭上眼睛，用侄孙女的思维细细聆听，这个声音立刻就让她的眼泪泛滥在眼眶中，过去那十八年含辛茹苦的母爱都涌上脑海，浮现在眼底。脚步声在门里渐近，门被打开的那一刻，沈浮澄睁开眼睛。“牛牛？”

屈惠平一脸惊喜，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她以为自己是太想女儿出现了幻觉。牛牛是沈浮澄的小名。牛牛还未出生时，沈茂林就已经有了外遇还让那个女人怀孕了。屈惠平带着三岁的大女儿和刚出生的小女儿搬出了沈家，沈茂林刚开始还给她们母女一些生活费，后来窦芸骂的不让给，屈惠平是个有骨气的女人，从此带着两个女儿没要过沈茂林一分钱。可刚生下沈浮澄的屈惠平因为生气身体差到了极点，根本没有奶水给喂养沈浮澄，所以沈浮澄一直很瘦弱，而且经常生病。屈惠平便给沈浮澄取了牛牛这个小名，希望女儿能像一头小牛一样壮壮实实，健健康康。虽然眼前站着晚辈，但此刻她用的是侄孙女的身体，沈浮澄还是叫了一声，“妈，我回来了。”

“……”母亲神情僵了一下，看见沈浮澄的变化，心中立刻想到沈浮澄是不是在沈家受气了，才会这样！屈惠平连忙抓住她的胳膊，上下打量，眼泪除了慈爱还有担心和心疼，“牛牛！是不是在沈家受欺负了？”

心里浮现起回沈家时的情景，那个时候，冷家催着订婚，沈茂林为了攀上冷家，把沈浮澄接回了沈家。沈浮澄也以为自己回沈家当阔小姐去了，却没想委屈受了够后还送了一条命。她伸手，紧紧将屈惠平抱住，将下巴放在屈惠平的肩头，柔声说道：“妈，你别担心，我们会过上好日子的。”

“好好好，妈妈会多打几份工，让你和你姐姐过上好日子的。”

屈惠平抹着眼泪，转身往厨房走，“牛牛，吃饭了吗？妈妈给你做你爱吃的炒酸辣粉。”

炒酸辣粉？沈浮澄无奈的摇摇头，原来她的侄孙女爱吃这个？可是，她爱吃的是红烧肉！“妈，这是我给您买的咳嗽药，一个很有名的大夫开的药方，您一定按时按量吃了。”

“你又乱花钱，”屈惠平挽袖子还是要做饭。“妈，我吃过了。”

沈浮澄拉住屈惠平的手，打量着简陋的房间，虽然陈设简单，但干净的一尘不染，沈浮澄问屈惠平，“我姐呢？”

“这个假期你姐姐找了一份工作，打工去了。”

屈惠平说完，叹了一口气。沈浮澄没说话，沈汇澄学的是美术专业，假期更应该好好练习画画，却花时间去打工一定是缺钱了。屈惠平拿起桌上一部破旧的手机来看了一眼时间，急匆匆的走到门口穿鞋，“牛牛，妈妈要去上班了，厨房里有开水，你渴了就自己倒着喝，累了就回屋休息一会儿，妈妈晚上回来给你做吵酸辣粉。”

屈惠平的手已经打开门扇，沈浮澄一把拉住屈惠平的手，将门关上，“妈，等一会儿，我陪你去，我先洗个澡，换下衣服。”

看见屈惠平抬眸看她，她忙解释道：“天热，我出了汗。”

“哦，那你去洗，妈给你找衣服。”

“我自己去找。这是我给你和我姐买的新手机，你现在把你手机里的微信电话倒在新手机上。”

“你乱花这钱干什么？妈和你姐的手机……”“托朋友买的，都是进价，可便宜了。”

沈浮澄截走屈惠平的话，走进她和沈洛澄的卧室。卧室不大，但干净整洁，一张双人床基本占据了全部空间，一个简单的布衣柜就立在门口。打开衣柜，她的衣服在去沈家的时候已经拿走了，不过去了沈家，都被窦芸给扔了，为了沈家的脸面，窦芸将沈茶音的旧衣服送她几件。身上这件，就是沈茶音的旧衣服。衣柜里面没几件衣服，还都是地摊货，没款式，质量差，手感更是不用说，沈浮澄随便拿了一件转身去浴室。浴室和厕所是共用的，地方却小的只能容下一个人。沈浮澄将身上沈茶音的旧衣服脱下来扔进垃圾桶里，简单冲了个澡换上沈洛澄的旧衣服。刚打开浴室门，屈惠平就端着一杯牛奶站在浴室门口，“牛牛，洗澡累，你喝杯牛奶。”

在沈浮澄看来，这不是一杯普通的牛奶，是一个母亲的爱。屈惠平真的是个好女人。她接过牛奶，“谢谢您。”

“和妈妈说什么谢谢，傻丫头。”

屈惠平话里都是宠溺，她看了一眼浴室垃圾桶里沈浮澄丢掉的衣服，回头看着沈浮澄，“牛牛，那件衣服看起来很贵，你不要了？”

“不要了。”

沈浮澄喝了牛奶，放下杯子，挽着屈惠平的胳膊，“妈，您不是要去上班吗？走，我陪您去看看你工作的地方。”

屈惠平被沈浮澄挽着胳膊走，她笑着说：“那有什么好看的。你今天不回沈家了？”

“我以后回家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