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曰:兀术拼力终一斗,兴中府前遍地髅。十二寒暑今将毕,钟吾英雄志可酬。话表马陵军一路连克州府,金熙宗心慌,只恐上京不保。当时金兀术道:“陛下勿慌,有高丽军与我朝军马凑成二十万,都用骑兵,那伙山贼草寇尽是南人,来我处已失了地利。且臣又请得一位法师,人称灵幻先生林淼的,他是个中原得道高士,法术无人可敌。”
金熙宗道:“元帅既有准备,可早领兵前去剿灭贼人,以保我朝江山。”
金兀术领命,当时整顿军马,点起数十员战将。又请那灵幻先生同随,兀术身旁教夹谷龙紧跟,再点龙虎卫上将军一员赫儿连清,亦伴左右。命汉人将佐一员,锦毛猪刘硕,为林淼护法。大军于次日起程,直奔大定府而来。且说马陵军自四日攻克大定府,于城中休整,清点人马,仓廒中取粮草以供大军所须。次日有山寨来人报道:“前月忽有宋将张俊领大军前来攻打山寨,吃宋安平设计,众小头领们杀退了。又闻说宋廷欲与金人前后夹攻我大军,派杨沂中领军北上,亦吃小头领们率军拦截住,击退回临安。”
陈明远怒道:“这狗皇帝竟使阴招。”
娄小雨道:“这必是金人与宋商议议和所交涉的条件。”
何熙道:“幸得山寨梁山子嗣与我等子女击退官军,不然真个前后夹攻,我大军必不能全身而退。”
陈明远当即书信一封,教那名喽啰再送回山寨。两日后,早有探路小校来报:“金兀术从高丽国要得十万大军,又从会宁府调动十万,共是二十万军马,正往此处而来。”
三位军师与陈明远、庄浩商议道:“我大军累得金人州府,金主必担忧上京安危,故教金兀术前来。若是击败兀术,我大军兵马仍有十万之数,便可再进军,若是不得,且再商议。如今我们亦可点起军马,前面便是兴中府,可于那里迎战。”
陈、庄二人点首,即调遣军马出城,望兴中府而去。却说金兀术大军路行七日至兴中府境内,兀术亦得报马陵军前来,就于和龙山上扎驻。马陵大军同日亦到兴中府,进城驻扎。次日,陈明远领军出城五六十里,来与金兀术厮杀。庄浩则领军马从东南方而出,只待陈明远军牵制兀术时,借机攻打和龙山,断其退路。兀术得报马陵军前来,正欲领兵下山时,林淼道:“元帅可先去,贫道留于山上,以防贼人分兵来偷袭。”
兀术道:“法师此话在理。”
就下山而去,山前四五十里处正逢着马陵军。两军各排布成阵势,兀术出马打话道:“你这伙南蛮子不识好歹,你汉家燕云等地都已吃收去了,又如何要出关来攻我大金城池?”
因兀术通晓汉语,故陈明远听得懂,便答话道:“若说你金国的城子,却也是从辽人手里抢来的,且你番蛮多番在我中原烧杀抢掠,祸害多年,岂可轻易饶你!”
兀术大怒,教那赫儿连清出战。这赫儿连清身长九尺三寸,黄发赤须,声如霹雳,手持一对乌金锤。马陵军中太阳星朱佳俊,手仗白虹长剑,前来斗赫儿连清。二将交手,未及十数合,佳俊力怯,急回阵去。宋达见状,舞起黄幡戟,来换过佳俊。宋达把戟扫来,赫儿连清将左手锤一挥,当的一声挡住。达复举戟,当面打下来,赫儿连清双锤一架,便打将进来。宋达收戟就身前一挡,又是当的一声。二将你来我往,斗到六七十合之上,宋达已知他武艺高强,再斗下去恐有失,虚晃一戟,拖着便走。兀术见赫儿连清连胜二将,心中大喜。明远不禁道:“这个黄发番将竟如此了得。”
忽见开门红李欣妍飞马来报:“庄哥哥吃番人军中一个会使妖术的杀败,折了许多儿郎,如今正退回城去,那妖人正遣军从后面杀来。”
原来庄浩当时领军至和龙山下,那灵幻先生林淼得报,便令大军守住山道,自己亲至高处观看庄浩军马,叫道:“你等莫急,可知吾灵幻大名么!久闻汝军中有个甚么轰雷枪董浩的,是罗真人的弟子,可教他来与我比试一番!”
言罢,作起法来,将手中宝剑向着天上一指,只看空中飘起雪来,愈飘愈大,又见那雪各自并结起来,聚成块状,纷纷砸向庄浩军中来。马陵军兵慌乱,庄浩急令团牌手举团牌遮挡。林淼见山下这般模样,哈哈大笑,便教北军将滚石擂木砸下,乱箭射去,又作法,忽地天昏地暗,飞沙走石。半空之中又落下刀枪剑戟,戳死马陵兵无数。庄浩见攻打不得,忙大呼退兵。林淼见马陵军败走,令刘硕引军马下山,待将庄浩军赶退,便从陈明远军后方夹攻。陈明远闻背后有兵杀来,不敢贪战,急教大军撤退回城。金兀术冷笑一声,传下号令,只看北军中士卒各自勒马排开,金兀术、赫儿连清、夹谷龙三将为首,身后数员战将,将佐后头共有百队,每队中一千人。兀术大喝一声,北军便向着马陵军冲突。北军都是骑兵,驾驭自如,马陵军中尚有步卒,脚力怎比得了战马?只若是慢了的,尽吃金人戳杀,万马踏成肉泥。陈明远率军才退了二十里不到,迎面又杀来锦毛猪刘硕的军马,亦是以骑兵冲突。前后夹击,金人善骑,马陵军吃这么一下如何受得住?当时大军溃败,士卒四散而逃。众头领各自拼命,步军头领亦都上了马,沈冉、徐韬、杨乙尧紧紧护住陈明远、娄小雨,齐向城池撤走。乱军之中,小邓通陈崇正逢着刘硕,刘硕当先拦住去路,陈崇大怒,舞大刀来砍,刘硕举槊就大。二将各自忘生拼力,只看斗敌到四十合之上,陈崇一刀砍着刘硕脖颈,刘硕一槊打中陈崇天灵,二将齐休,俱栽下马去。且言马陵军将奋力突围,终至城下,时庄浩等已回到城中,见陈明远军大乱,急教放吊桥,开城门迎入。庄浩又见北军在后面追赶的紧,忙下城取枪上马,冲过桥来,独自一个杀入北军队中。庄浩毕竟神勇,纵是金人骑军阵势,亦不能挡。浩一路厮杀,直抢垓心。兀术大惊,忙令赫儿连清上前敌住,复见马陵军都已进城,只得作罢,先教退回和龙山去。庄浩与赫儿连清已然斗了四五十合,赫儿连清见斗庄浩不过,亦随兀术返还山上去。庄浩见金军退走,方才回城。比及清点军马时,折损过万,又闻报言折了陈崇,魏大哲等垂泪哀伤。明远叹道:“不想这金人骑军恁地厉害。”
庄浩道:“却不曾料得番人军中亦有会使法术的,扬言要与董先生斗法。”
董浩思道:“既是要与我比法术,当去会他一会。”
娄小雨道:“今日吃金人败了这一阵,且先在城中休整三日,待锐气养足了再去战他不迟。”
当下传令严守四门,教王力与受伤头领士卒医治。却说金兀术回到山上,与林淼道:“法师之计果然高明,只是折了刘将军。”
林淼道:“贼人军马吃败了这一阵,又得我下了战书,必来与我斗法。元帅可先于山前布下埋伏,好再败他一阵。”
兀术欣喜,就按林淼之计,教士卒于山前二十里处掘下陷坑,坑中多布铁蒺藜。三日后,陈明远复点起军马,教马军头领都出战,董浩随行。大军望和龙山而来,眼看得将至山脚下,忽地一声响,前军都落入陷坑里去。明远大惊,复见那林淼于山顶上笑道:“那轰雷枪董浩可来?吾乃灵幻先生林淼,速来与吾较量一番!”
便仗剑作起法来,只看漫天大雾,罩住和龙山周围,马陵军分不清方向,只听得四周杀喊声无数,个个心慌。董浩见状,喝道:“莫慌!”
将手中鎏虹七星枪一指,道声:“疾!”
顷时雾散。林淼冷笑一声,将剑去南方离位上一指,口中念念有词,喝声道:“疾!”
只见一团烈火扑来。董浩把枪望北方坎位上一指,亦念动咒语,半空中神水飞流直下,扑灭了火团。林淼又望东北方艮位一指,飞来巨石无数。董浩亦向东方震位指去,天降数道落雷,将石块击的粉碎,砸伤北军无数。林淼见法术又被破,不觉怒起,再仗剑作法,逼出一团黑气,黑气中走出无数鬼兵,各骑凶兽,冲向马陵军。董浩在马上见了,大笑道:“似汝的道法,只可驱使阴兵,且教汝看何是正法!”
遂咬破指头,将血望空中一挥,作起那天罡五雷正法。董浩把七星枪一指,射出万道金光,俱打入黑气中。须臾时,金光里现出无数神兵,各执兵器,就去斗那鬼兵。董浩毕竟使的是正法,林淼纵有天大的本事,虽不及那笋冠仙,却也比不得董灵清。无一时,那伙阴兵尽吃神兵杀散,林淼见状,不禁羞愧。金兀术看林淼赢董浩不得,急教军马整列队仗,冲杀下山来。陈明远见北军下山,便令大军撤走,前军作后军,又依娄小雨之计,教士卒抛下铁蒺藜来,以挡北军冲突。北军前队不曾防备,吃了铁蒺藜的亏,后面队仗急忙都停了下来,马陵军得以退回城去。待回到城中,陈明远仍与庄浩、娄小雨、何熙等商议破敌之策。董浩来道:“本师罗真人曾谓吾言:‘二木三水,遇兴降回。’这二木是个林字,三水是个淼字,正应着金人那法师。‘遇兴降回’,此处乃兴中府,本师言语,意欲令吾收降他回二仙山去。”
陈明远道:“既是罗真人法旨,大军擒得他时不可伤了性命。”
庄浩道:“只是北军骑兵如此厉害,虽仗铁蒺藜,亦不能完胜之。”
何熙道:“这北军的骑兵阵,倒似那连环马阵,可使钩镰枪破之,幸得新宇兄弟生前曾领山寨儿郎苦演钩镰枪法。”
姚雨汐道:“然我军中仍有许多行军时所收的义民,怕不晓这钩镰枪法。”
娄小雨道:“且再候一两日,破敌之物必将送至。”
陈明远道:“军师却早有准备?”
娄小雨道:“哥哥且等候便知。”
次日,明远得报李磊、赵京从燕京押运五十辆奔雷车而至。明远与庄浩惊喜,娄小雨笑道:“自那年破刘慧娘奔雷车时,曾留下一辆运回青石山上研究。因金人善骑,我军深入他处,定失地利,故早在燕京时,留下李磊与赵京,监督打造奔雷车。又因路途遥远,故只令造五十辆,待建造完便立即运至大军所在之处。”
明远喜道:“军师真个有远见!”
便传下号令,大军三日后出城攻打北军。兀术因见林淼失势,故只欲仗骑兵,连攻兴中府两日,吃马陵军死守住。三日后,马陵军在城中早早生火造饭吃了,忽报宋廷有使臣来,将带些御酒,以慰马陵军。陈明远听了喝道:“先遣军马攻我山寨,又欲与金人前后夹击我大军,今个又送御酒来,莫不是里面掺了慢药!”
那使臣吓的倒地道:“不敢不敢,岂敢暗算好汉?好汉若是不信,可令人一试。”
沈冉走过道:“量那昏君亦不敢如此,不然待我大军踏平金国,再杀去临安,夺了他的鸟位!”
那使臣连连称是。沈冉便取过一瓶御酒,尝了些许,随即摔碎在地道:“甚么鸟御酒,倒还没我山寨的酒好吃!”
徐韬道:“这昏君哪里肯将好的与我们!”
抽出双锏,将余下瓶尽皆打碎。杨乙尧喝道:“快滚,不然惹了老爷性子,拿你下酒!”
那使臣慌忙带着随从逃出城去了。明远见使臣走了,自思道:“不知鹏举兄弟现在如何。”
庄浩道:“我亦是有些担忧,只怕那昏君奸臣害了他。”
明远就令沈涛作起神行法,与李沫瑶一同赶往临安,探听朝廷动静。沈涛二人领命去后,不待兀术兵到,先于巳牌时分大军出城来,直望和龙山进发,又遣一小队步卒先去,以探有无陷坑。只说马陵军一路直达山脚下,陈明远大叫道:“兀术番狗,今日便教你大军俱休!”
兀术闻言大怒道:“南蛮子不自量力,今个某家定教你们灰飞烟灭!”
传令骑军一齐下山,直直冲撞过来。明远喝令前队各自散开,阵后放出那五十辆奔雷车来,共分五队,每队十辆,由焦明武、沈冉、徐韬、宋达、孙煜杰各领一队,直对向北军。这金军与高丽军自生在北方,哪里曾见过这等利器?只看那奔雷车上兽口一张,里面射出箭矢来,大铳又发,直教山崩地裂。北军队仗里一见势头不好,哪敢再前行,慌忙拨转马头,逃回山去。那奔雷车上的火铳不停的打,炸的北军溃不成军,血肉四溅,尸骨无存。可怜这二十万军马,到此翻成画饼。陈明远见成功,急令大军杀上山去,势要活捉兀术。众将各挥军器,催动坐骑,追赶过来,就北军队里厮杀。却说金刀沈冉,已先杀至山上,只待擒拿兀术,忽觉头晕目眩,周身乏力,猛省道:“那酒里真个下了慢药!”
周遭金将见他独身到此,都围拢过来。冉咬唇出血,复舞起金背砍山刀,拍动靠山雪花骢,杀入金将丛中,但见冷光挥霍,不过须臾,已连斩金将十数员。夹谷龙见大势已去,又想前仇未报,不顾生死,来与沈冉厮并。但见刀矛挥霍,龙蛇卷舞,早斗到三十余合。夹谷龙要为兄弟复仇,尽出平生本领;沈冉知己不能生还,亦拼出死力。二将原是本事一般,却因沈冉腹中药力渐发,浑身冷汗直流,已是气力不加。夹谷龙见他并无接应人马,一发心无旁骛,平添三分血勇。又斗数合,沈冉终是遮拦不住,暗道:“想我沈冉一世英雄,竟死于此处。”
把马一拨,拖刀便走。夹谷龙见他力怯,亦不生疑,飞马追去。两下相逐,那壁厢夹谷龙赶得近时,把铁矛一举,沈冉亦窥得番官较亲,拖起刀头,翻身背砍。听声喊,只见沈冉一刀削去夹谷龙头颅,然番将钢矛亦早搠入沈冉腰胯。正是,刀矛交斫,二将齐休,两员虎将,就此绝命。后人有诗叹沈冉道:江宁英雄封统官,五虎上将称沈冉。龙驹踏破雷霆灭,金刀卷起雪花寒。怎堪星辰忽陨落,只因云翳尚依然。旋念马陵凯旋处,谁擎义旗入汉关。金兀术见自家军马至此般地步,仰天大叫一声,便欲退还会宁府去。庄浩一马赶到,大喝一声:“兀那兀术哪里走!”
兀术惊慌,急取金雀斧在手中。正是:和龙山上败兀术,青书史册显马陵。又有分教:金翅大鹏返西方,天罡地煞重回天。不知兀术性命如何,且待下回分解。此一回内,折了一员马陵泊将佐:沈冉折了一员忠义军将佐:陈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