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笑什么?”
林氏脸色难看。就在刚刚,殷时微盯着手腕上的痕迹,忽然笑出了声。她不疼吗?疯了吗?林氏想。殷时微抬眸,目光扫过殷兰婼的脸。这位七堂妹目光毫无焦距,正魂不守舍地看向内室门口挂着的毛蓝布厚帘子。外头声音不大,隐隐约约传来和气的说话声。“我笑二婶娘痴心妄想。”
殷时微的话毫不客气。直白得过分。林氏气得嘴巴直哆嗦:“你说什么?”
她抬手抓住了桌子上的茶杯。殷时微“噌”地站起身,几乎同一时间摁在了林氏的手背上,嘴角带笑:“不是么?”
她早防着林氏。去岁,冬至。林氏便将滚烫的汤汁倾在了她的新袄子上。她料定殷时微不敢与祖母说。殷时微确实没说。可现在,后悔了。有时候,退让,并不能换来和睦。你认为的亲人,兴许,并不似你那般想。噩梦里,家中巨变,二婶家得了爵位,她想求他们救救大哥。任凭她在皑皑白雪里如何哀求,也没能求开伯爵府朱漆的大门。她眸中染了层薄红。林氏挣不开,茶杯边沿很薄、很润,她越挣扎,殷时微摁得越用力。软肉嵌在茶杯边缘,疼痛不尖锐,却钝到人心尖上。她从不知道,这个天生弱症的侄女竟有这么大的力气。“殷时微,你放开!”
殷时微骤然松手。林氏捂着手掌之际,忽听女儿殷兰婼倒抽了一口凉气。下一瞬寒津津的感觉便从心口沁进了皮肤。“你!”
殷时微一只皙白的素手抓着已经空了的茶杯,嘴角含着笑。殷兰婼看呆了。六堂姐的笑,从来都明隽若三月暖阳,那双善睐的眼眸,即便不笑的时候,都会给人一种含情脉脉的勾人错觉。她此时刻做着这等离经叛道不敬长辈的事,却偏偏有种无辜清澈的模样。没等殷兰婼反应过来。林氏暴怒地去抓茶壶之际,殷时微眼疾手快已经将那一争壶凉茶提在了掌中。还迅速退了几步。两瓣红润的唇开合,声音软糯又温存:“二婶可想好了。”
“外头都是男子。”
“您可愿意叫人冲进来瞧见您此刻的模样?”
殷时微眼里闪过嘲讽,抬手懒绕青丝:“我倒是无所谓的。”
林氏扑向她的身子顿住了。一时投鼠忌器。倒是殷兰婼站了起来,她眼睛里尽是隐忍的怒意。一双水做的眸子未及言语,已经先起了层氤氲的薄雾:“六姐姐,你太过分了!”
“哪里过分了?”
殷时微笑容不改。“失手弄翻了碗盏,是我不仔细。”
“索性二婶娘也经常这样,想来也会理解我的?”
她转眸,看向林氏:“对吧?”
林氏脸色变幻。咬着牙拉住了殷兰婼:“够了。”
冷笑着偏头又瞪了殷时微一眼:“我看她还能得意到什么时候!”
“二婶这话说得好生奇怪。”
她将茶壶搁在了地上,施施然走了回来:“我不过是嫁了个好郎君,将来是伯夫人而已。哪里就得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