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萤提着伤药回到茶寮时,折绵定定地坐在长凳上,简直像是痴了一般。“折绵?”
折绵抬眸,眼神略显茫然:“流萤姐姐?”
“药买好了,我们回去吧。”
折绵勾住流萤的手:“流萤姐姐,再陪我坐一会儿,好吗?”
流萤坐下后,折绵久久没有说话,正当她以为她不会说话,折绵突然又开口了。“流萤姐姐,你读书多,知道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所以,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件事?”
“什么事?”
“前儿个,我偷听到如娘对宝珠说,她死也不想嫁给崔离郎,还说自己心里另外有人,只想嫁给喜欢的人。”
流萤假作震惊:“可晚间宫里不是才传来敕旨,陛下已为如娘和崔离郎赐婚,这婚事便是如娘不愿意,也改不得了啊。”
“是。”
晚间,时娘得了赐婚敕旨,欢欣地不知所以,可如娘却差点咬碎一口牙,如娘还告诉时娘,她伺候地不好,时娘一听,便说要发卖了她。“流萤姐姐,如果,我说是如果,如娘私会心上人叫陛下或者皇后知道,陛下和皇后可会发落了她?”
“折绵,你可定要劝住如娘,莫要犯糊涂!”
折绵苦笑:“流萤姐姐,你以为我为何就挨了板子?我不是不想劝,可我就是一个婢子,说多了恐没命。”
“唉……”流萤长叹息。过了一会儿,她小声言道:“其实,如娘的主意未必不是个主意。”
折绵眼眸骤然睁大。“敕旨在前,她和崔离郎的婚事几无改变的可能,可若如娘私会心上人一事叫许多人撞破,崔家定是要求皇上收回成命,这婚事便不解也得解。”
“那如娘呢?”
“如娘是国公爷的女儿,陛下就算看在国公爷的面上,也不会真和如娘为难,说不得就成全了她和心上人。”
若真是这样,她便不会有事。折绵露出了一点笑,但笑容才升起一会儿,又瞬间消失。“可自古奔为妾,便陛下成全如娘,她也只能做心上人的妾,对吗?”
“嗯。”
若如娘只能做妾,如娘约莫不会太在意,可时娘会气疯,到时候,便她能跑出陵阳,也会被她追杀到天涯海角。“流萤姐姐,我们回去吧。”
“好。”
两人刚起身,却差点被一个身材魁梧的大娘子撞上。“对不住。”
“无妨。”
大娘子笑笑,要和她们错身,却在错身的刹那,陡然间拽住折绵的衣袖,然后搓着下巴不住地打量她,“你是折绵吧?”
“你是谁?”
大娘子不答,只满意地点头:“生得不错,若卖去北夷,想来能卖出个好价钱,我这便回去和掌事的说一声。”
说罢,大娘子急匆匆地走了。看着她的背影,折绵的手脚冷得像是一块冰。原来时娘真要卖了她,且还是把她卖去那最喜折磨溱国人的北夷!这会儿的折绵再也没有任由犹豫,是她们先对她不义,那她何必还要尽忠?“流萤姐姐,我们快些回去吧。”
“嗯。”
流萤回到房里时,清妧已歪在卧榻,准备就寝了。“妧娘,婢子回来晚了。”
“如何?”
“婢子一直等着折绵叫婢子出主意的,可婢子就去买了个药,她便已经有了主意。”
“哦?什么主意?”
“折绵问婢子,若叫陛下或皇后知她私会心上人,会如何?”
“还有呢?”
“回来的时候,我们撞上一个人伢子,那人伢子当着折绵的面说,时娘要发卖了她。”
清妧猛地弹起身,难道是他来了陵阳?“妧娘,您怎么了?可是有哪里不对劲?”
“没。”
清妧倒进被褥,闭上了眼睛。不管是不是他来了,与她,新年将至,来年她能不能脱离顾家的桎梏,便看这一遭了,他若肯帮忙,自是最好,若不能,她凭自己的本事,也得功成。……年二十七的夜里,春风得意的范四郎包下怡红院,请昔日一同玩耍逗乐的纨绔郎君,饮酒同乐。赵十二扬起比猴子屁股更红的脸,高高举起酒杯:“范四郎,你以后可是不得了啊,不管谁家的郎君要进国子监读书,都看你的脸色。”
“哈哈哈……”同是喝得醉眼朦胧的范四郎张狂大笑,“你若不甘心,便给我十万银,我叫你做国子监的副掌院。”
“当真?”
“那可不是真?若你能再给我十万银,我还能叫你在来年的国子监会试上一举夺得头名!”
众人哈哈大笑时,许家的小郎君瞥了一眼端坐在角落里的顾三郎,小心翼翼地提醒道:“四郎,陛下便是因为谢阳纵容夫子行贿受贿才被遣出陵阳城的,你若不铁面无私些,怕是也要被遣出去。”
“遣出去便遣出去!”
范四郎对着桌子重重一拍,“有了十万银,我范四郎去哪里不能逍遥快活?!”
“就是就是。”
“咱们范四郎可是出了名的胆大包天,便叫陛下知道他收了十万银,有范宰辅在,他也出不了事儿!”
“对对对,喝酒,喝酒!”
酒过三巡,纨绔郎君的醉意就更浓了。一个郎君从衣袖里掏出两个大金元宝:“四郎,我不敢争什么头名,只求你给个乙等上,行不?”
“行。”
接着,又有几个郎君掏出大把的银子甩在桌上:“四郎,还有我,我也不要头名,但我想要一个甲等下。”
“行,都行。”
一时间,酒菜台子就叫银钱堆满了,见此,顾三郎猛地丢下杯盏,拂袖而出,顾六郎见他这般失礼,急忙冲了冲去。“阿兄,留步。”
“留下作甚?!看你们荒唐无度吗?”
“……”顾六郎被问得一时无语。今天范四郎只请他吃酒作乐,是顾三郎再三暗示想来,他才不得已带他同来,为此,他还叫赵十二狠狠嘲笑了一通。“阿兄,他们就是喝多了,闹着玩呢。”
“是吗?”
“……”顾六郎再次无言。说实话,他也不知道范四郎他们是闹着玩呢,还是当真得,毕竟他们与顾家不同,乃是真真正正的权贵之子,便就是闹得凶了,靠着家里也能安然无恙。“六郎,你既进了国子监读书,三叔又成了从三品的鸿胪寺监,只要你莫要行差走错,出人头地只是时间问题。”
“阿兄说得是。”
“某要走了,你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