翁雪双手托腮,想的入神,丝毫没有感觉到张氏的到来。“你这小姑娘人不大点儿,心事还挺重!嘿!”
张氏妇人看了这小姑娘好半天,都不见她看见自己!走过来在她眼前,挥了挥手。“恩?”
想的太入神了,周围来了人都不知道。翁雪怔了一下,眼前的居然是那个每每见到都明媚灿烂的张氏。“姐姐!”"呵呵~小丫头嘴还挺甜认不认得啊!张口就叫姐姐!"张氏妇人灿烂的面容瞬间变得温和了三分。“姐姐东西卖完了?”
翁雪想要站起来,可她这回儿蹲时间长了,脚麻,腿也酸,起不来身子不稳,还反而一屁股坐到了地上。翁雪面色僵了僵,太尴尬了,怪丢人的,让人笑话了······张氏妇人不但没有嘲笑她,反而还伸手将她抱了起来,扶她站好。指了指后面的树墩示意她坐那里。“你来看了我三次,次次都不靠近,但是每次都观察我很久。你认识我?”
张氏妇人直白的发问,又拿出身上的竹筒灌了两口水。认真打量着这个小姑娘,浑身上下都是最下等的粗布短褂子和没什么样式的裙子,浑身瘦的都没有二两肉。头发勉强盘的还算紧实但是能看的出来,肯定是没好好梳过。面上干净稚气未脱,看样子有六七岁的样子,额头上还有半块痂未脱落。那双眼睛,又黑又亮很好看。“我家也卖春笋的,去年的时候我家的笋子都供给了几个酒楼,没成想今年让姐姐抢了先。我看到姐姐剥笋子的功夫很了不得,刷刷两下就剥出来了!姐姐很厉害!”
翁雪学着张氏剥笋皮的那个动作比划,满脸童真毫无保留的将张氏妇人一顿夸。“你怎么这道供货给酒楼的一定就是我?你很有可能认错人哦!”
张氏挪了挪也坐在小姑娘旁边,她对这个小姑娘也很是好奇,这么大一点儿,嘴巴甜到让人欣喜。“我和大伯去酒楼的时候他们说是一个姓张的妇人,我在这条街上看过了,连我家一起一共有三家卖笋子的。只有姐姐一个人是妇人呀!”
翁雪歪着脑袋看着张氏。“你还挺聪明!不过姐姐不姓张,姐姐姓齐,张是是夫家的姓氏。”
提到自己的夫家,她的目光暗淡下来,眼里写满了悲伤。“那你为什么是跟着你大伯来,你的父母呢?”
齐氏整理一下心绪很快又变得阳光明媚。“我阿爹,阿娘都不在了······大伯很照顾我和弟弟!”
翁雪淡淡的带着悲伤。“那笋子是你家的还是你大伯家的?”
原来也是个可怜孩子。“我家的,我阿爹留下来的!”
这个时候她那个阿爹就是她的骄傲。“你阿爹应该是很好的父亲!那你要一个人养你弟弟喽?是不是很辛苦?你会不会哭啊!?”
这么大点儿孩子还要托着一个更小的,这日子怎么过的?“我才不哭,阿娘说哭没有用,还得要向前看的!我和弟弟······以前过得不好!”
她的目光闪闪,略略有些迟疑。“但是我们今后会越来越好的!”
翁雪眼角带着笑,信心满满的挺直了腰杆。“那姐姐抢了你的生意,你不恨姐姐吗?”
齐氏看着那个信心满满的小姑娘心情灿烂的不行,这小姑娘真有意思。“为什么要恨姐姐?我跟姐姐学了好些东西呢!我还得谢谢你的。”
翁雪无比的认真,看着齐氏。“哈~你跟我学了很多东西?学了什么东西啊?我有什么可以让你学的?”
她一个大字不识几个的妇人,能让她学什么?这孩子真有意思。“姐姐的笑,还有姐姐的······卖东西时候的样子都是值得阿雪学习的。”
翁雪眼珠子转了转又补了一句“姐姐很会做生意。”
“原来你叫阿雪啊!你也很不错哦!这么小就能养活弟弟了,真的很了不起!”
齐氏真的是很高兴,发自内心的高兴。她有多久没有被人这样认真地夸奖过了?“你今天卖了多少笋子?多少大钱?以后你的笋子姐姐收了好不好。”
“我们今天拉了一车笋子,一共卖了六百七十五个大钱!”
翁雪眼睛一亮,如果她肯收她就不用费力去卖了。“那这样你看好不好,一车笋子,姐姐给你八百个大钱,你只用给姐姐拉到城里好不好?”
这两个月正是卖笋子的时候,她的货源不够,大集的时候都买不到晌午就卖完了,收了她的笋子,一个是可以顺手帮帮这个孩子,再一个就是补充一下自己的货源,一车笋子多挣三四百个大钱是没有什么问题的,一举两得的事情。“好啊!姐姐必定会说话算数的!谢谢姐姐!”
谢谢她价格公道,也谢谢她替她省了不少力气,她还可以想想其他的争钱办法。“我们这样,叫做互惠互利!不值当你谢的!”
齐氏摸了摸翁雪的头,她像她这么大的时候好歹还有阿爹阿娘护着,这个小丫头,这么大点儿就要自己面对一切了······齐氏不是蜀国人,是从楚国逃过来的。父亲和哥哥被抓去充了军,阿娘带着十三岁的她和十岁的一路伪装成女孩子的弟弟一路逃到了蜀国。是为了不让弟弟再被抓去充军,半路上她和阿娘弟弟走散了,怎么找也找不到······十四岁的她后来身上没了干粮,没了银钱一路乞讨到了这镇上,饿晕在张家门前。是张家人给了她一口饭吃,没让她饿死。张家的赵氏也是一个人拉扯大的她丈夫张顺,那个时候张顺已经在一家商行做学徒,领了工钱,她家的日子过的还算不错。见她孤苦无依好心收留了她,待她如亲女。她和张顺也是日久生情顺理成章的走到了一起,张顺对她体贴呵护,婆母也是待她如亲女,那两年她真的以为即使找不到阿娘和弟弟她也可以美满的走完这一生的。可是那场灾祸······她永远都会记得那一天!她丈夫张顺,在商行清点货物的时候被掉下来的麻袋砸成了重伤。当天满身是血的被商行的伙计用块破门板抬了回来,商行伙计扔给她了一两半银子扬长而去。后来她才知,丈夫出事根本就不是意外,而是人为的祸端。是因为他丈夫不小心发现主家为了陷害对手,往对手备下的军粮中掺沙子!丈夫答应了主家要闭口不言,但是因为丈夫不肯签卖身契,主家信不过他所以······她想过前去县衙状告那主家,但是被丈夫拦住,那主家早就与县衙里的县丞串通一气。他们即使是去了,也告不赢,反而会害了她和婆母。丈夫劝诫她要蛰伏,等待时机。可这时机到底在哪里?她将家里所有的积蓄,所有能典当能卖的东西都卖了。可是她还是给他买不了百年老参,救不了他的命!那个时候她求遍了所有的人,借了所有能借到的钱······丈夫走了之后,婆母也半疯了,有时如常人无异,有时不认识人,自己是谁都不知。所有的压力都压到了她一个人的身上,她那个时候才知道银子有多么重要······她要还债,要养活婆母,给婆母看病,她得挣钱没有退路。三年了,她做过小工,给人家浆洗过衣裳,做过绣品,处处受人辖制,事情没少做赚的那点儿钱还不够给婆母抓药。也就这半年来新县丞上任,那主家的实力再不复从前。这半年里她倒腾了不少东西,开春起找了卖菜的这一行当算是稳定下来。如今也还清了债,每日还可以挣几百的大钱,一个月下来可以挣二三十两银子,她现在甚至给婆母买个小丫头回来,让婆母过上老太太的生活了。“阿雪!”
翁明山见翁雪和陌生女人坐在一起有些紧张,放下东西大步走过来。“大伯!这个姐姐就是酒楼掌柜说的那个很能干的张家姐姐!齐姐姐刚才说要一车八百文的价格收我的笋子。”
翁雪欢天喜地的跑了两步,拽着翁明山的袖子介绍齐氏。翁明山一怔,到底姓张还是姓齐?“您是阿雪的大伯?阿雪说你很照顾他们。”
齐氏也站了起来,大大方方的和翁明山打招呼。“啊?啊!应该的,我是孩子们的大伯。”
翁明山对着齐氏这样明媚的笑了有些不知所措。“那您带着阿雪,下次直接将笋子直接送到我摊位上就可以,我那摊位是天天都在的。”
她就在那附近住,天天都出摊,联系了几户种菜的农户天天给她送些菜。大集的时候,人多她收入也就多一些。“哦哦!好!谢谢您了,给孩子省了不少力气。”
翁明山想想这样也好,给阿雪省了不少力气,也不费事。“那就这么说订了,我就先告辞了!回见!”
齐氏又摸摸阿雪的头发“阿雪,我们下次见!”
“齐姐姐再见!”
翁雪甜甜的笑着,和齐氏挥手。这个齐姐姐很不一般,和她拉好关系,也许会有很大收益。